“谢辞安……”
向野猛吸了两口,吐了出来,琢磨好措辞,“你陷的太深了。”
他本以为,本以为只是图一时新鲜,可没想竟会这么深,从他因为他晚回家挂脸色时他就应该有所察觉,从他发了疯似的到处找时岁时他就应该知道,他陷的太深了。
他从未见过谢辞安对任何一个人这么有耐心,可以纵容他所有的脾气,无理取闹,然后一遍遍耐心的安抚,并将所有的一切都归结于自己的过错。
谢辞安微微一怔,“我喜欢他。”
“认真的?”
“认真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向野默了下问。
谢辞安弹弹烟灰,眺望窗外西边的夕阳落日,一整个红彤彤的直勾勾的掉了下去,像是万有引力一般。
“从第一次接吻开始,我第一次看他那样,虔诚,真挚,又小心翼翼,或许从那个时候便开始动心,我喜欢他叫我名字,一遍又一遍,迫切的需要,灿烂的笑容,总觉得一切都在慢慢似乎变得美好。”
向野垂垂眼眸,没想到从这么早便开始了,感情这个东西,一但在心底扎根,就会越陷越深,他的根会无限蔓延,盘根错节,牢牢的将你一整颗心渗入。
“可是……他是时默啊!”
谢辞安微微颤了颤,烟烧到了头都没发现,指腹火辣辣的疼,也不曾在意。
是啊,他不仅是时岁,更是时默。
准确的来说,他就是时默。
“时默,你恨的人。”向野也不怕得罪,怕是谢辞安无法自拔,索性将话都说清楚。
“我恨的是季衡,是他们!”沉默良久的谢辞安说出苍白无力的话。
向野噗嗤一声笑了,毫不犹豫的揭开谢辞安的谎言辩解,“你自己信吗?你恨季衡,但你也恨时默,准确的来说,你恨时默,并不是因为季衡才恨的他。”
谢辞安恍然间才发现烟烧到头了,下意识的将它丢出去,瘫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出神。
是啊,他恨时默,并不是因为季衡才恨时默,只是因为他是时默。
这么多年的折磨,也只是因为他是时默,所有向季衡报复的只不过是借口而已。
从什么开始恨得,这么多年,乍一回想起来,竟有些模糊。
那个时候他的家庭分崩离析,小三上位,还带了个拖油瓶,他的母亲因为接受不了,并且长期处于冷暴力的状况下,出现了精神错乱,多次想要自杀。
他多次威胁他那位好父亲。
可他却对他们母子俩置若罔闻。
后来一次破旧的楼房喝酒抽烟的时候,碰见了时默,那个时候的他,很小很小一点,挺矮的一个小娃娃,但长的很是可爱。
他背着一个书包,还抱着一个,在楼房里穿梭,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看到自己的时候还把他吓了一跳。
胆子很小。
他冲着时默吹了个狼哨。
这小家伙竟然直接吓跑了。
呵,真是个胆小鬼,自己还能吃了他不成。
本觉得没意思,开了一瓶酒准备继续喝的时候,那小家伙又出来了,跑到自己的面前,额头上有汗,眼睛亮晶晶的。
他小心翼翼的冲自己伸手,手心里有一块奶糖,他说话的时候很紧张,“阿妈说,糖甜甜的,吃了糖心情就会变好。”
说着,扬起一个真挚的笑容。
谢辞安第一次看有人笑得这么好看,不添加任何成分,纯真无邪,宛若一束光,轻轻一打,恍若并非人间所有。
谢辞安接了过来,吃了,“嗯,不错,还有吗?”
时默为难的摇摇头,“不行,一共就两块,我还要留给别人,我的已经给你了。”
“行吧。”
“嗯。”
这小家伙很可爱,走的时候也不忘让他开心一些,背着两个大书包,略微有些笨拙,他头一次想知道,那一块究竟是给谁的。
后来他逐渐健忘了这件事,可偏偏不凑巧,调查季衡母子的过程中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时默的父亲意外死了,时家和季家是世交,季父便对他们多有照顾,一来二去便有了感情,不顾一切的离婚,听说季父以前便一直爱慕时岁的母亲,只不过被他的父亲横刀夺爱罢了。
至于是不是真的,谢辞安懒得知道,懒得理会。
季衡的母亲受到打击,很是伤心,一次偶然的机会遇见了自己的父亲,父亲对她多有照顾,一直照顾到床上,照顾到家里去。
从而加重了母亲的病,顺理成章的离了婚。
这段错综复杂的感情中,谢辞安不知该怨恨谁,或者说,所有人都应该怨恨上。
至于时默,他恨他明明处在一个始作俑者的份上,自己的母亲做了小三破坏了别人的家庭,竟然可以笑得那么开心。
极度的怨恨让他必须有一个发泄口,季衡是,时默也是,他向来不是因为谁还恨谁,只是因为恨谁而恨谁。
“谢辞安……”
向野又点上一根烟,打破了谢辞安的出神,“时岁只不过是时默分裂出来的人格,可能永远都在,可能会消失不见。”
“时岁只能是时岁。”谢辞安顺着又点上一根,语气极为坚定,“他不是时默,和时默不同,他也不会是时默。”
向野知道劝不动,便不再多说,长长的“嗯”了一声,陷入沉默,这世间的太多事都说不定,说不准,不好说。
“或许……”
谢辞安微微一顿,腾起的白烟笼罩他的脸颊,让他看起来模糊不清,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这么多年,我应该放过自己了。”
向野猛地一震,这句话他不知劝说他多遍,但始终没能穿上他的鞋子走一遭,也无法体会他的痛苦,所以这多年的劝慰,多少有些苍白无力。
“是啊。”
虽然知道他是因为喜欢时岁决定放下,但向野还是愿意顺着他说,无论是因为什么,放下就好了。
“这么多年了,你早应该放下了。”
与其说对所有人恨,倒不如说是对自己的恨,为自己画地为牢,以他人作为容器发泄对自己的怨恨。
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旁观者清。
晚上,时岁还是不愿意住院,谢辞安也不勉强,咨询过医生后,好在不太严重,便回家去,时岁同栾何道歉,栾何并不曾生气,还特意做了一桌子的好吃。
以前说栾何是因为谢辞安的命令,现如今也是真正的接纳了这个小孩。他笑起来总是那么美好,令人向往。
更何况是身处黑暗中的人。
“谢辞安……”
入了夜,时岁抱着小枕头呆在门口,露出个小脑袋,犹犹豫豫的问,“我能进来吗?”
谢辞安正在看书,闻声冲他挥挥手,时岁便抱着小枕头走进来,顺便关上了门。
“啊,那个,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时岁局促极了,忐忑的等着谢辞安的回应,“之前我们不是也在一张床上睡过嘛……所以我就想……那个我知道你有精神洁癖,我可以睡下面,不打扰你的。”
谢辞安看向时岁,认真的问,“做噩梦了?”
时岁摇摇头,又点点头,眼尾微红着,满脸的可怜巴巴,“我睡下面就好了……”
谢辞安没有多说话,往一边靠靠,给时岁留出一大块空来,时岁瞬间明白,开心的跑到床上。
“谢辞安,你真好。”
谢辞安弯弯嘴角,“睡吧。”
时岁“嗯”了一声,眯了一会眼,翻了两个身,睡不着,犹豫了会问,“那个……谢辞安,今天应该去清灵的,我们要是耽误拍摄怎么办?额头受伤他们会不会嫌弃?我们用不用赔钱啊?”
谢辞安合上书,看向不安的时岁,“没事,我们可以晚一些去,已经协调好了,小演员先开机,我们再等等,不用赔钱。”
时岁长呼一口气,“那就好,只是小演员没事吗?”
“都是协调过的。别担心。”
时岁“嗯”了一声,想了想问,“挺麻烦他们的,那个,我可不可以进组的时候带一些你给我买的零食给他们?”
“可以。”
“谢谢!”
时岁笑了笑,准备再睡,却翻来覆去也睡不着,谢辞安注意到,“是不是我开灯看书的缘故?”
时岁连忙摇摇头,表示否认,“我只是有些睡不着而已。”
谢辞安看了眼时间,想着时岁受伤还没好好睡一个觉,索性合上书,关了灯,只留下床前一盏昏黄的小夜灯。
“睡吧,我陪你一起。”
倒不是他不睡,只不过时岁在一旁,谢辞安难免心猿意马,生怕自己做出什么来。
默了一会,时岁小声的问,“谢辞安,你睡了吗?”
“没有,怎么了?”
“我也没睡。”
时岁呢喃一声,被子下拉拉谢辞安的衣袖,吞吞吐吐道,“你能过来一点吗?我有事跟你说。”
“好。”
谢辞安靠过去一些,侧过身子,昏黄的灯光下,时岁蜷缩着小脑袋,像极了一只小狗狗,谢辞安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头发。
“是头疼了吗?要不要……”
“不是。”
“那还是害怕?没事了,不会有事的。”
“也不是。”
这一下子,谢辞安有些拿不准是因为什么。
时岁看向谢辞安,耳朵有些烫烫的,犹豫了良久,下定决心问,“谢辞安,因为一个人心跳的很快,就是喜欢哪个人是吗?”
“可以这么说,怎么了?”
“谢辞安。”
时岁直直的望向他的眼睛,望了进去,屏住呼吸,郑重其事的说,“我喜欢你。两个人,一辈子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