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銮煜陷入短暂的沉默，在他被所有的言语攻击的时候，但有一个人告诉他，这并不是他的过错的时候，心口忍不住的发酸，鼻子也跟着发酸，眼眶便变得红彤彤的。
泪珠子在那里打转。
他将所有的心事都咽在肚子里，一件一件的积累起来，积压成了一座大山，他实在是太痛苦了。
马婆婆摸了摸谢銮煜的头，“小少爷虽然和大少爷是义父同母，但是小少爷像极了大少爷。”
谢銮煜微微一愣，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自己像大哥，“大哥，以前是什么样的人？”
马婆婆笑了笑，慢慢的开始回忆起来，“大少爷小时候很乖，很听话，别看他现在这副模样，小时候他不爱说话，很闷，喜欢把所有的心事都往肚子里咽，但却是一个十足的好学生，功课认真，也没有太多的过错。”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可惜后来大夫人与老爷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争吵也是不可避免的，然后便开始噼里啪啦的砸东西，大少爷就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关上门，带上耳机学习。”
“他啊，不是不在意，只是因为太在意了，所以拼命的想回避这样的情况，因为两人的情绪不稳定，对待大少爷不像当初那样了，还记得他们刚刚结婚的时候，还算是和睦，毕竟是相敬如宾的，那应该是大少爷最快乐的几年，后来开始争吵，慢慢的开始忽略大少爷，老爷对于大少爷一直很是严肃，他会要求他做各种各样的事情，若是出了一点的差错，他便会狠狠的责罚他。”
马婆婆无奈的苦笑一声，“老爷，这是把大少爷当成谢家的接班人来培养，但是他从未想过大少爷要过什么，大少爷很拼命，他非常的想渴望恢复大夫人和老爷之间的感情，所以对于老爷子时候有要求，他都会拼命的去完成。”
他又叹了一口气，说起大少爷，那个他从小到大的孩子，他总是有太多太多的感情，疼惜，无奈，又心疼。
最后都是无可奈何，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大家都会被命运推着走，可是大家的性格却是在一点一滴中培养而成的，大少爷变成现在这幅模样，谁都有责任。
“大少爷真的很拼命，甚至在七八岁的时候就已经拿起了刀，大夫人知道这件事情之后，还和老爷拼了命，他嫁过来之前只知道谢家算不上名门望族，但也是当地的地头蛇，靠着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起的家，但他没有想到，他的儿子也需要去继承这一切。”
“大少爷长得像大夫人，性格也像大夫人，只不过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就变得越来越像老爷了。”他的话音中充满了惋惜，对于过去的大少爷的怀念，以及对于现在大少爷的无奈和心疼。
说了这么多，马婆婆转而看向谢銮煜，一个极为像大少爷小时候的孩子，不怎么爱说话，闷闷的，感情丰富，却又把什么心事都憋在心里头。
“小少爷以后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憋着憋着就容易憋出病来，若是有什么心事，也可以和我这个老婆子说，要不然自言自语也是好的，大少爷就是把什么事都憋在心里，才把自己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虽然说当时即使大少爷将一切都发泄出来，但是木已成舟，也不可挽回，还压根就看不了大夫人和老爷离婚的结局，也许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是注定好的。
喜欢就是喜欢，不爱就是不爱。
大夫人陪了老爷这么多年，都没有得到双方的爱情，而刚进门的夫人，却也不过是和老爷相处短短几个月，他一个老婆子，却能看出相互的喜欢。
谢銮煜微微一怔，还没想到大哥竟然还有这么多的故事，更想不到大哥是因为环境而改变，是啊，有谁从小生来就是这个样子？像是一个疯子。
都是感情的压迫，被现实所逼迫。
马婆婆看的出来，谢銮煜眼中的同情以及可怜，连忙制止了他这种想法，“这世界上的人啊，大多数都是身不由己，所有人都是可怜的，而痛苦没有高低之分，也没有多少之分，就身在其中的人，才能感觉得到，你们都是痛苦的，没有必要去，因为同情一个人的痛苦而去奉献自己的一生。”
他害怕谢銮煜对于大少爷太过于同情，或者是说愧疚，从而让自己越发的压抑阴沉，马婆婆并不想这样，他不想让小少爷变成第二个大少爷。
“按照最原有的轨迹生长就好了。”
他平淡的说，但这也是他最向往的事情，能按照最开始的轨迹生长，即使经历一些风雨，也毫不动摇，那已经是十分美好的事情了。
可惜大少爷的运气差了一点。
谢銮煜眼眶微微湿润，马婆婆的声音向来是慈祥平和的，不急不躁，让你不会有任何被说教的感觉，却有一种共情，他似乎的每一句话都能戳到你的心坎儿里，然后让你的鼻子发酸，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流。
心脏揪在了一起，疼得要命，倒不是可怜大少爷，他那位大哥，而是可怜他自己，真正的可怜自己。
他也是一位可怜的人。
活在富贵之家，却丝毫得不到快乐，每天活在愧疚之中，活在别人的斥责之中，它是痛苦的，是不快乐的。
马婆婆轻轻地将谢銮煜搂在怀里，一下一下的拍打他的后背，慢慢的安抚着他的情绪。
谢銮煜得到了依靠，就依靠着马婆婆的肩头痛声大哭起来，他实在是压抑的太久了，即使每一次哭声都用尽了，全力带动着全身的痛经，但他还是忍不住的哭了起来，忍不住的泪流满面。
这一次，他真正的心疼了自己。
他也是一个值得所有人心疼的孩子。
在储物间里缓了好一会儿工夫，谢銮煜这才出来，眼眶是红红的，迎面便撞上了喝醉酒的哥哥，满身的酒气，眼睛是红红的，脸是红红的，整个人有些摇摇晃晃，但不允许任何人先去搀扶他。
“谢銮煜！”季衡看见了谢銮煜，借着就酒精兴奋的作用，高兴地挥了挥手，“晚上好啊！”
谢銮煜扭头看下季衡，他不知道这是哥哥第几次喝醉酒了，每次都醉的不省人事，有时候索性直接不回家，在外面买醉，一醉就是一个通宵。
自从那次和大哥打完架之后，哥哥就变成了这副模样，有些癫狂，有些兴奋，像极了一个疯子，可是谢銮煜看的出来，其实哥哥就像一只可怜没人要的小狗，甚至自己所爱的，所珍惜的，心脏的地方就会空了一块，就需要来买醉去填满那块空缺的地方。
否则一旦想起来的时候，就会揪心的疼，疼得要人命。
“哥。”他有些无奈地走过去，搀扶住季衡，“哥，你怎么又喝酒了？”
季衡眯着眼睛咧着嘴笑，“喝酒好啊，喝酒好，喝了酒之后什么伤心事都想不起来了，你看喝酒是不是特别好？你眼眶怎么红红的？是不是也偷偷的喝了酒？”
谢銮煜吓了一跳，生怕被哥哥注意出来，便连忙先转了目光，神情有些急促，“哥，你以后别喝酒了，每次都喝的醉醺醺的，像个疯子。”
季衡噗呲噗呲的笑了起来，“像个疯子，有什么不好的？当个疯子多好，无拘无束，无牵无挂，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突然一把握住了谢銮煜的肩头，四目相视，他红着眼眶问，“如果我一直是个疯子的话，像谢辞案那样的疯子的话，现在结局会不会就不一样了？现在陪在他的身边的是不是就是我了？”
谢銮煜知道他在说什么，怕是又心疼又无奈，只好可怜巴巴的请求着季衡，“哥，都已经过去了，别再想他了，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好不好吗？”
季衡笑了笑，眼眶红红的是润润的，一把甩开了谢銮煜的肩头，摇摇晃晃的往楼上去。
谢銮煜吓了一大跳，连忙上去搀扶，压根顾及不得自己身上的伤痛，哥哥喝醉的时候总是容易耍酒疯，也不是什么大的酒疯，就是和平常温文尔雅的时候有些不像，总是有些疯疯癫癫的。
不喜欢别人碰他。
但是他知道，哥哥也不过是借着喝酒的意思来发泄自己心中的苦闷，自己最爱的人被自己等哥哥抢走了，兴许对于季衡来说，那个人还称不上哥哥，甚至可以称作为宿敌，敌人，仇敌之类。
而他并不是没有能力去争，他只不过是做了一个选择，在家人和爱人之间的选择，他承担了这一切，他不会后悔，但会难过，难过，他亲手把最爱的人送到出去。
难过他那个最爱的人爱上了他的哥哥，爱上了他的仇敌，而对于这些，他却是无能为力的，甚至连任何事情他都做不了，只能静静的看着，默默的承受着。
谢銮煜知道哥哥身上背负了很多的东西，生活在这个家里，所有人都背负了很多的东西，大家都选择了默而不语，这样所有的事情都埋在自己的心里，然后一点一点的让它发酵，吞噬自己所有的感情。
“哥，你慢点，小心着点走。”谢銮煜搀扶着季衡上楼梯，眼眶红了又红，“哥，我们不喜欢他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