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夫人要的菜品不少,有很多都需要提前准备的,刘妈带了两个帮手仍然有些吃紧,不过想着今天就能见到少爷那个神秘的女朋友,忙碌之中还带着一些期待。夫人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期待过,一大早就来来回回进进出出的,一会儿看看饭菜的进度,一会儿让刘妈帮着看看自己今天这身打扮合不合适。
阮夫人今天穿了一件暗红色的宽大金丝绒面料的裙子,衬得她肤色愈发白润,她没有带什么贵重的珠宝首饰,反而带了一个鸡血藤的做成的手环,深棕色的圆弧形,凑近了仿佛还能闻到木头的香味。阮夫人也算是书香门第出来的闺阁千金,不喜欢奢靡的装扮也在情理之中。
刘妈总觉得夫人今日格外的兴奋,忍不住笑着相劝,“您多少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少爷带着那姑娘到点了就会过来的,您着急也没用的。”
“我……我哪有着急了,我就是觉得这天儿越来越热了才坐不住的。”
这人一着急就容易结巴,偏偏有人还赶巧着来戳穿她,阮夫人的话音还未落,钟点工正好进来汇报前厅的工作,“夫人,已经依您的吩咐将外面布置地尽力温馨了,另外空调的温度调整的也是刚刚好,您要是觉得温度高可以继续吩咐,不过吹太凉的空调对关节不太好。”
打脸或许会迟到,但是永远不会缺席,这个道理阮夫人虽然大概可以理解,却也没想到来的如此迅速如此猝不及防,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反应来缓解现场的尴尬气氛,只能摇着自己的团扇磨磨唧唧出门。
钟点工见这阵仗,还以为自己那句话说错了,刘妈在这个家里算是一个老人了,自然最会揣摩阮夫人的心思,几番犹豫还是凑在正在煎鱼的刘妈旁边,悄悄问出了声,“我刚刚是不是说出了什么,让夫人下不来台了。”
刘妈慢慢悠悠将鱼翻了个面,这鱼肥美,做出来一定十分诱人。这钟点工是新来的,不了解夫人的为人也十分正常不过。
“你且宽心呢,我们夫人是所有富家太太里最好说话的,平时再生气也会给你留几分体面,更何况是今儿这样的好日子。若说刚刚有些脸上挂不住,出去指定没有半分钟就挂着笑了。”
“我正疑惑呢,今儿不过年不过节的,怎么好端端的这么隆重?”
“今天是我们家少爷带沈姑娘回家的第一天,我们夫人盼着这一天盼了好久了,我可从来没见她像今天这么高兴过。”
“原来是这样啊,那姑娘可真是好福气,能被这样的家庭这么喜欢。”
那一瞬间她说不上来是艳羡更多还是嫉妒更多,有人这么大张旗鼓地欢迎一个未见过面的姑娘,而他们这些人终其一生,或许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你不知道”,刘妈浇了两勺调制的蜜汁下去,看着锅里的鱼颜色变得越来越诱人,时不时有香味传出来,“这个家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好,是少爷一点一点拼搏来的。那个姑娘也很棒,虽然我不知道她到底长什么模样,但是听夫人说,那个姑娘与人为善,又不是一味地忍让,是个心有成见的主儿。他们两个能走在一起,是天作之合,是缘定如此。”
大火收汁,铺上提前准备好的配菜,最后一道菜也完美上桌。刘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任务还算是圆满完成,就等一会儿接受大家的反馈了。
沈知安远远地就看到了别墅外围的大致轮廓,阮堂当初买房子就看中了这里清静,风格又是他一直喜欢的中式院落,大气简洁,对阮夫人疗养也有好处。管家早早就站在门口迎接,沈知安离近了一看,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眉眼间同自己的外公有些相像,对这个老人更生出几分亲切感来。
管家带着他们一路穿过长廊走至正厅,不等底下的人做反应,阮夫人先一步排除周围的一切颠颠地去开了门。沈知安躲在阮堂的背后,只露出了一个圆圆的脑袋,似乎是觉得这样不太好看,对上阮夫人的目光后,沈知安渐渐从阮堂的身后撤出来,两人一见面,皆是眼前一亮。
说不上是那里好,要是找个俗点的借口,就是合眼缘吧。阮夫人打量着沈知安,一双清明的眼,小巧的鼻子,微红的唇,一切都那么恰到好处。那眼神不是怯生生的,反而微微闪着光,活像一个小太阳。
初次见面,沈知安局促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只记得老沈之前同自己讲的,不知道做什么的时候就保持笑容。阮堂见这两个人只是一味地对着对方傻乐,也不说话,先一步打破了僵局。
“你们两个这是多喜欢对方,只是看着对方就这么开心。”
听到动静刘妈急冲冲地从厨房出来,只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就忙不可待地盯着这个姑娘瞧,当真是好相貌,阮夫人感受到了阮堂传递过来的信号,迅速为双方找了一个台阶下,“别在门口站着了,快进来吧,刘姐一大早就起来准备了一大桌子好菜,来尝尝合不合你的口味。”
刚进玄关,沈知安就闻到一股子饭菜的香味,看来阮堂说得不假,刘妈做饭向来是香飘满溢的。大家都识趣地撤退,只有刘妈依依不舍地多看了沈知安几眼。
沈知安误以为刘妈是劳累了一上午饿得很,天可怜见儿,怎么能让人饿着肚子走呢,沈知安只能巴巴地看了两眼阮夫人,意识到有两道可怜巴巴的视线望向这里,阮夫人及时收到,并立刻换上了一张春风细雨的脸,体贴地问道,“怎么了安安?”
“伯母,可以让这个巧手的阿姨同我们一起吃饭嘛?”
刘妈被哄得开心的很,这个小姑娘嘴也忒甜了,又会来事。阮夫人见这个老朋友第一次笑得这么心花怒放,心里也跟着偷着乐。这个姑娘不卑不亢的,难得主动说一句话,还是因为照顾别人的感受。
“好啊”,阮夫人格外愉悦,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就坐着来吧。”
其实就算是沈知安不开口,按着阮夫人对刘妈的了解,也会留她下来吃饭的,其实不止是她,刘妈对沈知安也是充满了期待。
阮堂为沈知安又做了一次介绍,“刘妈可是个新新女性,在做饭这方面一直保持着超级的战斗力,不断地创新,试图研发出更棒的菜品,她的手艺可是一绝。”
“最重要的”,沈知安看了看阮堂又看了看阮夫人,最后将视线落在了刘妈脸上,“我能感受到你和伯母,都是将刘妈当成自己的家人。”
只这一句话,刘妈就觉得自己鼻子里好像充溢着柠檬水的酸涩,她这种孤独的人,谈论家这样奢侈的字眼,都觉得是这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
可只见一面的小姐,却一眼看出了他们之前远胜亲人的氛围。阮堂偶尔替沈知安布菜,沈知安从进门起闻到味儿就开始馋着,终于吃到嘴里一瞬间的满足战胜了所有。阮夫人和刘妈都满怀期待的看着她,好像十分迫切地需要她的一个肯定,那眼光纯净中带着几分可爱,沈知安对此表示完全没有抵抗力啊!!!
没人告诉她自己未来的婆婆长得这么漂亮还这么可爱的,这么多年的狗血家庭伦理剧,以为婆婆是蛇蝎,结果一朝遇到这样的甜豆婆婆,让她完全无从招架。
“真的超级超级超级好吃!”沈知安只怕自己说得不可信,一片真心被当作官方的客套话,还竖了大拇指。
阮夫人和刘妈登时兴奋的恨不得拍掌庆祝,无奈自己还是要注意一点长辈的身份,只能偷偷地开心。沈知安或许看不出来,阮堂对自己的母亲那么了解,一眼就看穿了她。这三个人合拍的让他无所适从,自己先前只是预感她们会很融洽,没想到居然能这么融洽。
她们融洽到一瞬间眼里只有对方,自己像个多余的存在一般。阮夫人话里话外地都是在问沈知安最近的生活和工作,沈知安不管回答什么她都笑盈盈的,显现出十成十的满意。
阮堂甚至觉得回答的内容本身已经不很重要了,他们家太后只是想借着问问题的缘由和自己未来的媳妇多说会话。再看看沈知安,俨然一副乖巧懂事小甜妹的感觉,同早上威逼利诱自己穿女装的那个一肚子坏水的模样完全不沾一点关系,好啊,小姑娘居然还有两幅面孔呢。
阮堂只是笑着,时不时地替她们几个夹点菜,圣贤说一个女子聒噪起来,能有五百只鸭子那么吵,如今三个女人坐一起,战斗力更是直逼新时代的农育经济,让人仿佛置身鸭舍一般。
可是他却不觉得烦躁,相反的,一种安稳的感觉在他的心里滋生出来,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归属感。重要的人都在身边,心爱的人就在旁边,人生乐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