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谁？
吴云飞开始仔细端详这张画像，一根根笔触看起来格外清晰，每一根线条似乎都是画家耗费无数心血才勾勒出来的。
他对着这张画像已经看了很久，画像上的女子仿佛在眼前活了起来，尤其是那双瞳孔，像深夜里的星辰一样黑得透彻。他总有一种感觉，那对眸子会在任何时刻一闪而逝，可是他却永远无法抓住那一瞬间。
这时，郑月月在背后叫他，他方才从画像上收回目光。
“说！”他知道她有事。
郑月月接下来说出的一番话，让吴云飞有种绝处逢生的感觉。
原来，郑月月这两天也参与到了排查花店的工作当中，但她跟李建排查的是不同的街道。准确而言，在车站的背面，距离车站直线距离约三百米，但中间是一座山，迂回距离约一点五公里。
她在排查过程中，偶然看到了李春华。
“我不知道这个情况有没有用，因为与花店排查无关，一开始就没说。”郑月月还在忙于解释的时候，吴云飞已经在黑板上用图标将两者的位置简单勾勒出来。
“我怎么就没注意到！”吴云飞突然惊喜大叫一声，再一次将大家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他再次看到画像时，眼前忽地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即叫上李建和郑月月一块儿出了门，却在门口遇到了又折返回来的毛三。
毛三像是在低头想事情，像无头苍蝇似的，一抬头看到吴云飞，差点没撞上去。
吴云飞疑惑他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又折了回来？
毛三面对他问询的目光，称自己突然想到一件事，也不知道能否帮到他们。
白少川和李建交流了一下眼神。
“那人付钱之后，不是骑车走的吗？”毛三思索着说，“我看到她手背上有一道很深很长的伤疤。”
吴云飞半信半疑，在脑海里勾勒那道伤疤的形象，问他有没有记错。
“我当时站在门口……对，她左手手背……没错，我记得很清楚，很长，是旧伤。”毛三终于笃定。
李建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说：“这个线索非常重要。毛三，我们马上要出去办点事。你去办公室找老谭，把刚才说的事再跟他原原本本地说一遍。”
毛三进去之后，郑月月说：“短发、左手手背有伤疤，这两条线索如果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那不是就锁定嫌疑人了？”
同时拥有这两个特征的人，在这小小的清江县城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人。吴云飞顿时对找到这个嫌疑人又充满了信心，内心深处燃起了一丝火花。
李建冲她挤了挤眼，心里的潜台词是“干得漂亮”！
“走，先去屠宰场。”吴云飞飞身上车事冲李建说，李建一脚油门踩到底，警车飞奔而去。
“吴队，毛三提供了那么重要的线索，不马上跟一下？”郑月月问。
吴云飞自然是要跟这条线索，但他必须先尽快处理眼前的事。
俩人谁也不明白吴云飞到底想到了什么，仅凭郑月月刚刚提供的资料，似乎没有多少有效信息。
但俩谁都不敢问。
到达现场附近后，吴云飞让李建把车停在路边，仨沿着马路，从车站步行前往屠宰场，差不多二十来分钟才走完整段路程。
他们站在屠宰场门口，看着进进出出的人，感叹生意还真不错。
吴云飞转身瞅着不远处的方向，几天前的那一幕又清晰地浮现眼前。
那天，也是他独自来找李春华问话，也就是在这个位置，李春华盯着不远处的那个逐渐远去的短发背影看了许久……
李建和郑月月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只看到拥挤的人潮，彼此狐疑地对视了一眼。
吴云飞又朝着四周看了看，发现老街上都没有装摄像头，这才进屋。
李春华每天的大部分时间，好像都是在这张躺椅上度过的，把电视声音调到最大，一手抓着个啤酒瓶，晃晃悠悠，好不快哉。
吴云飞走到他面前，第一个动作还是关电视。
李春华刚把酒瓶送到嘴边，听见有人关了电视，正要发脾气，一睁眼看到吴云飞，屁股下面像装了弹簧似的，一骨碌窜起来，满脸陪笑，结结巴巴地说：“吴、吴队，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没事，你继续躺着，顺道过来看看你。”吴云飞撒了个谎。
李春华准备去拿烟，被吴云飞拒绝，又习惯性地往嘴里丢了颗糖。
“快，快请坐。”李春华提了两把椅子过来，“吴队，你今天过来是不是通知我可以把人领回来了？”
“对，今天过来主要就是说这个事，你明天去局里办一下手续，就可以把人领回来入土为安了。”吴云飞话刚说完，李春华喜不自胜，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握着他的手说了许多感谢的话。
按照相关规定，公安机关在对尸体进行尸检，该提取的证物也都提取后，家属就可以将尸体带回去了。
吴云飞让他先别激动，接着说：“不过案子还没结束，我们会继续调查，也可能会不定时上门打扰。”
“应该的，一定配合。”李春华忙不迭地说，表现出从未有过的配合，不仅主动，而且满脸的媚态，“有什么事随时找我，如果需要我来公安局，您吩咐就是。”
吴云飞理解死者家属的心情，从包里取出画像展示在他面前，问他是否见过这个女人。
李春华看着画像中的人，瞳孔瞬间放大，好像有一股火焰在燃烧，但又很快熄灭，非常肯定地说：“没见过。”
吴云飞盯着他的眼睛，提醒道：“再仔细看看。”
李春华的目光在画像上停留了大约五秒钟，最终依然给出了否定答案。但吴云飞能够察觉到他的神情微微一变，像是在内心深处找寻着什么。
“你确定没什么印象？”吴云飞在说这话时，脑海里浮现的是那个短发女子的背影，像个幽灵，若隐若现。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提醒你一下，短发、身高一米六左右，脚穿白色运动鞋……还有什么，你帮忙回忆一下。”
李春华皱着眉头，哭丧着脸说：“我是真不认识啊吴队。”
春华摇了摇头，又强调自己从未见过这个女人。然而，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呼吸也变得急促，好像一种无形的压力在他的心理上施加着沉重的负担，就差举手当着老天爷发誓了，但面对吴云飞刀锋般凌冽的目光，又畏畏缩缩地垂下了眼皮。
“我没有非逼你说认不认得这个人，就是让你帮忙想想，画像中的这个人，有没有在你店里买过肉？”吴云飞轻描淡写的问话方式，让李春华悬着的心缓缓落地，长嘘一口气。
李建和郑月月几乎同时回头看了对方一眼，彼此心里想说的话不言而喻，都感觉吴云飞跟李春华像是在说相声，实在猜不透他的心思，直到离开屠宰场，回到车上。
“吴队，你觉得李春华认识画像中的人？”李建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答案。
郑月月也问：“吴队，难道你见过画像中的人？”
吴云飞双手抱在怀里，抽着鼻子说：“李春华不老实，他没说实话。”
这话让二人云里雾里。
“你跟我提到在排查花店的过程中，无意中看到李春华，这才让我想起上次来找他时，他站在门口目送一女子离开，虽然我没看见女子的正脸，但目前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是短发。”吴云飞一番话，让二人总算明白他突然来找李春华的目的。
可是，他们觉得仅凭一头短发，怎么就能断定女子就是画像中的人？
“直觉！”吴云飞脱口而出，“你们就没注意他第一眼看到这个女人时的表情？那不是在回忆，而是被吓到了。我敢肯定，他认识这个女人，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认识。接下来，毛三提供的线索就极为重要了。”
郑月月转身背对着吴云飞，问他：“像吗？”
她也是一头短发，想把自己当模特，启发吴云飞的思路。
吴云飞看着她的背影，在脑海中跟自己看见的那人对比起来，那个背影仿佛变得越发清晰起来。
此时，李春华正盯着吴云飞临走前留下的画像发呆，女子的脸在他眼里无限放大，他不敢再去直视，猛地闭上眼睛，瘫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