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关的父亲真是个技术员，所以他性格跟一般人是不同的。
搞技术的心里多少都有点那什么架子，脸皮的话也没有一般人豁得出去，其实看到秦关如此坚决，他都有点说不出话了，直白点就是要脸。
爱端着，觉得自己跟别人不一样，似乎也是后世技术宅的通性。
秦关这些话丝毫没有松口的迹象，说得是半点人情味没有，而且也是带理的，至少你人都到灯塔了，不能总保持着那套封建理论吧，既要又要？
也因为是这个性格，所以秦关父亲之前靠边站的时候，就认为全国都在排挤他，没个好东西，说实话他也确实遭受了不公，所以一开放立马就润。
仗着他有技术基础，其实还是能混饭吃。
而且到秦关声名鹊起的时候，他的身份在CIA眼里也愈加重要了。
但这一幕格雷福斯是没想到的，东方人不是很在意这种亲情吗？
“他知道你用不着我们说，时代周刊就能看见。”
“哦？我已经上时代周刊了？那得多谢你们抬举。”
“瞧你，我不就是想顺带帮忙嘛，话说按照你们的习惯，应该很重视家庭观念，父子很长时间没有相见，你们不应该是有很多话要私下说？”
“格雷福斯，你是探员，刻板印象看人对你这个工作不利的，我就不能是个坏人？”
秦关笑了笑，“今天我们官方有活动，就算你们捣乱的是民间人士，传出去也是丑闻。”
“这……”
格雷福斯没办法了，没想到不起什么效果，他以为秦关多少没那么坚决。
从探员的身份考虑，只要秦关松口，露出点破绽，就可以大做文章。
但从另外的方向考虑，秦关就是防着他们这一手呢？
所以一开口就没给任何机会，老秦既然自视清高，这脸皮就拉不下去。
“格雷福斯，你不知道一点，道德是用来约束自己的，法律才是用来要求别人的，所以你这一手可能收不到什么效果，还会给两国合作增加不愉快。”
“这确实是我们没做好，放心吧，这里有我，你们先去忙。”
格雷福斯马上就不硬顶了，先放秦关离开，对老秦招手，“这位先生，您先过来。”
这样是明智的，既然指望亲情打动人，你就不能咄咄逼人。
讲感情要人家愿意才行，执行法律才是强制性的，这要分清楚，否则事情就办不成，一开始就咄咄逼人的态度，就到不了那个状态。
眼下这情况，他不好判断秦关是否能用这个方式攻破。
因为看出了这是一种手段，所以秦关也有可能在保护他的父亲，表现得更坚决，是想让CIA相信他们已经没了感情，让CIA放弃使用这个办法？
如果表现出来感情还在，那他们是不会放过秦关父亲的。
跟情报局搭上关系，那可不是开玩笑的，所以秦关这个表现并不能看出是真绝情还是故意表态，这不急，还得等待机会，说不准还有回转的余地。
看着秦关和丁永离开，格雷福斯看向老秦。
“你们父子关系那么僵吗？”
“可能……他觉得是我害死了他母亲。”
“可能？但你也是他父亲，你不是被迫害过来的吗，他就不同情你？”
“他……我不知道，从小我就对他没有什么了解。”
……
在大巴车上，丁永看着秦关，欲言又止。
“怎么了，气氛那么尴尬？”
“秦关，这真不要紧吗？那毕竟是你父亲，他是那十年过来的？”
“对，但这也没有什么问题，谁不是呢。”
“你……不会觉得国家对不起他？”
秦关想了想，这道理其实容易说混，而且现在说也不恰当。
这里是灯塔的地盘，犹豫是没有好果子吃的，一颗蛋但凡露出点破绽苍蝇就会飞过来，所以只要有可能，就不能给他们这个机会，不管出于什么考虑。
“不存在谁对不起谁，比如我父亲的事，要看你站在什么角度看问题。”
“站在他的角度，他就觉得所有人都在针对他，所有人都对不起他，于是他跑过来了，有错吗？从他的角度是没错的，不合则去嘛。”
“丁总，你也不要误会我的意思，就比如两超对抗，你能说谁对谁错吗？站在谁的立场上，那对手全都是错，这没什么问题，这跟我们搞科学不一样。”
“科学先不论立场，对错是唯一的，但人和人之间的事，则不一定。”
“所以人和人之间的事，小到关系，大到政治，是先论立场，否则就没有什么正确和错误，所以杀人不一定都是错的，科学可人文关系不能混为一谈。”
“既然大家都选择了自己的立场，那就各自安好，都可以觉得自己是对的。”
“至于国家对我父亲如何，他确实受了委屈，但现在不也在拨乱反正吗，只要是想一起过的，不能没点容忍，忍不了就分也是情理之中，受委屈的岂止他一个？”
秦关都不说自己因此承受的压力了，只谈自己父亲。
其实他父亲把压力转嫁回到家里，也是害死母亲的元凶。
很多人错在一点，讲道理的时候丢弃立场，搞科研的时候可以不讲，因为真理是明确的，但搞人文的时候就不能不讲立场，先明确立场再讨论对错。
圣母错误的一点，在于他们认为人类应该是一个整体。
这是不对的，你凭什么把我和别人强行认为是一个集体的？
一个小小家庭里，过不下去都得分，没有什么谁对谁错，通常出事都是一方容忍另一方，能忍下就过，忍不下就不过，有分有合才是真正的道理。
当然你要讨论到科幻的维度，比如外星人入侵，是不是得联合？
那不是因为我想跟其他人是一个集体，而是因为这里面有我自己的利益。
所以任何不谈利益的关系，都是不正当的关系。
但是人嘛，总是活在欺骗自己的过程中，不去直面真正的人生。
所以，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活明白的，哪怕活了几世都不一定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