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卿开休息足了,脑瓜子也清明了,脑海里就又情不自禁的浮现出那一簇簇幽蓝的鬼火。他抓着一个送伤药来的小沙弥问:“小师父,你们这儿后山上,可曾有过别人看见过鬼火?”
那小沙弥一副符卿开在胡说八道的表情,“施主,不要开玩笑了,佛门清静之地,怎么会有鬼火这种东西。”
武昱岩看着符卿开失望的神情,对那小和尚说说:“了凡大师今日可有空闲?”
“施主你有什么事吗?我师叔许久不给人讲佛法了,你怕是见不到他。”小沙弥劝阻着武昱岩。
“你能不能去跟他说一声,说武昱岩求他可否匀出一点时间来见上一面?”武昱岩弯下腰,将双手撑在膝盖上,双目平视那个小沙弥,表情极其诚恳。
“施主,难不成我师叔认识你?”小沙弥也是年纪小,好奇心重,要是年纪长一点的僧人,必定不会问上这一句。
“不算熟,只是见过一两次面。” 那小沙弥长得肉乎,腮帮子鼓鼓的样子,十分可爱。
武昱岩刚想伸手摸摸小沙弥的脑袋,看着他身上灰扑扑的僧衣,突然想到这是个小师父呢!不是山下的那些小孩,手停在半空中不上不下,有些尴尬的收了回来。
“那好吧,我去帮你们问问,那你们呆在房里头别乱跑,免得我找不到你。”小沙弥一本正经的嘱咐道,武昱岩赶紧点点头,保证自己不会乱跑。
刚才没有留意,武昱岩一不留神又将掌心愈合的伤口弄得开裂了,白色的纱布也捂不住血。武昱岩悄悄背过身去,解开了掌心的纱布,掌心共有两条极深的伤痕,伤口边缘粗糙,里面还有一小截没清理干净的木刺。武昱岩把木刺拔了出来,重新在掌心撒上一点止血的伤药。
他自以为做的隐蔽,却没想早就被符卿开看在眼里。符卿开从他背后绕道身前来,夺了药瓶,还恶狠狠的白了他一剂,不过眼里都是心疼,没半点凶恶。
符卿开没有给人处理伤口的经验,一不留神手一抖,止血粉撒掉了大半瓶。
“嘶!”武昱岩倒抽了半口冷气,抖了抖手,把伤药抖掉一点。符卿开手忙脚乱的拿纱布擦掉多余的止血粉,又太大力的碰到了武昱岩的伤口。
“呃。”伤口疼痛酸麻,武昱岩下意识的收回了手,“莫不是要谋杀亲夫?”
符卿开本来是非常过意不去的,听了武昱岩这句玩笑话,又让他给气笑了。这回再给他包扎伤口可就小心翼翼了,像是在包一朵云,稍微用点力气,云要就散了。
两人在房里头候了一会儿,那个小沙弥果然小跑着回来了。“施主,我师叔在房里等你了,请你们跟我来吧。”
符卿开和武昱岩一喜,连忙跟在小沙弥后边向了凡大师所在之地走去。
了凡大师住所十分僻静,小沙弥将他们领到房前,叩了叩门,向两人行了个礼,便告辞了。
“进来吧。”里边有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武昱岩推开门,走了进去。
“大师,许久不见了。”室内空空荡荡,只有一个蒲团,了凡大师就端坐在这个蒲团之上,微笑着看着走进来的两个年轻人。
“噢?都长这么大了?”了凡大师打量着符卿开。
“呃,大师,是我。”符卿开一脸错愕,武昱岩只好用手指了指自己。
了凡大师不亏是得道高僧,发生认错了人这么尴尬的事情,他就这么朗声一笑,忽略不谈。
“来来,”了凡大师从身后扯出两个蒲团,“坐坐。”
这位大师不大符合符卿开一贯对高僧的印象,所以符卿开此时此刻有些恍惚,大师给他递了蒲团,他才反应过来,赶紧接过来坐下。
“上一次见你还是一个短手短腿的小人儿,怎么现在就长这么大的个儿了,真是岁月匆匆啊!”了凡大师感慨道。
武昱岩倾身向符卿开解释说,“八九岁的时候,跟母亲来苍岸寺,淘气半夜溜出去晚,在后山碰到了凡大师,听他讲了一夜的佛经。”
不知道是不是回忆涌上心头,武昱岩耳边似乎又响起了了凡大师念佛经的声音,强忍住打呵欠的欲望,眼里蒙上一层水汽。
“哈哈,他听得比我的佛门小弟子还认真,颇有慧根。”武昱岩对了凡大师这句话不置可否。
“大师,我们今天前来是有一事想要向您请教。”符卿开对了凡大师说。
“噢?那么,到底什么事儿呢?”了凡大师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
“呃,”符卿开刚要开口,不知怎么的顿了一顿,一时组织不好语言,“我跟昱岩昨夜失足跌落一个斜坡。”
“噢?贫僧昨夜闭关,刚刚出关,这事儿倒是不知道。不知道有没有受伤啊?”
“昱岩伤了手。”
“一点儿小伤罢了,无碍。”武昱岩动了动自己包着伤口的那一只手,灵活自如。
等了凡大师回过头来,符卿开继续说:“然后,我们在那斜坡下面的谷底,看到几簇幽蓝的鬼火,还有一尊罗刹像。”
了凡大师转动佛珠,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罗刹像?”
“正是。怎么?大师你也不知道那个罗刹像的存在吗?还有那鬼火,到底是何物?”
符卿开一连发问,了凡大师有些招架不住,轻咳一声说:“这苍岸寺的历史有几百年了,这许是贫僧来之前,罗刹像就已经安放在那里。至于那鬼火,我猜想可能并不是鬼火吧。在我还是个懵懂孩童时,曾听师父说过苍岸寺后山偶尔会有佛灯出现,这样看来两位施主应该是很有佛缘,我都未曾见过的佛灯,叫你们俩人见到了,哈哈。”
符卿开和武昱岩出于礼貌也笑了几声,“佛灯?”符卿开觉得这个说法未免太过牵强。
了凡大师却是很笃定,“应该是了。”
室内一阵沉默。
了凡大师合上了眼,佛珠也不再转动,像是困乏极了,睡着了。
武昱岩和符卿开无言对视了一眼,“那就不打扰大师清修了,我们俩人先告辞了。”
了凡大师没有回答,只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嘟囔,好像真的在这短短一个瞬间,睡了过去。
符卿开和武昱岩走到外边,符卿开叹了一口气,“这叫什么事儿啊?”
“了凡大师的确有些孩子心性。那次我遇见他之后,与我下棋输了,就不肯放我走,非得赢回来。可他的棋艺实在是一般,我又不肯放水,于是他每一盘都输。后来还是那时候的方丈出面,他才肯让我跟父母下山去。”那情景实在是好笑,武昱岩说的时候,还忍不住笑意。
“这么说,这事儿由他说出口,也是不大可信?”符卿开问。
“你是不是觉得并不会这么简单?”武昱岩听符卿开的口吻,的确是这么个意思。
符卿开果然点点头,又挠了挠头发,“山下的事儿还解决不了呢,山上又来一件莫名其妙的事儿。算了,这事儿先放放吧,不能扫了大家伙的兴致。”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武昱岩自然也不会揪着不放。先将这事儿放在一边,两人就放松心情陪父母在苍岸寺歇了几天。
一回到山下,武昱岩和符卿开在武家用了一顿饭,就被匆匆回了衙门。要是不武母执意要他们吃饭,恐怕连这顿饭他们也不吃了。他们俩一回衙门,正好跟王勇打个照面。
“大人,捕头,你们回来了?”王勇拿着汗巾擦汗。
“你在这儿正好,这几日我不在,沈堂生的仓库有什么异动吗?”武昱岩问。
王勇摇了摇头,“没,我让那俩小捕快轮番守着,我自己守晚上,啥事儿都没有。”
武昱岩想了一会,“既然这样,把人撤回来吧,你晚上也不必守了。”
“不查了吗?”王勇问。
武昱岩不打算把话说明,只说:“我自有打算,你好好歇歇,这几日必定辛苦了。”
王勇‘嘿嘿’一笑,“这有什么累人的,不累。细六那小子呢?怎么不见他跟你们一块回来?”
“细六说是回家一趟,估计等会就过来了。”
符卿开和武昱岩两人回了房间,“怎么?沈堂生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之前不是说看到那伙贼人上了一艘船,我想着,去那河的下游瞧瞧,讲不准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哪条河?”
“就是清河,清河县之所以叫清河县,就是因为清河。”
“清河的下游不是依着山的那一段?”符卿开略知一二。
“是。中游那一段都是民居,想着他们也不会在哪里上岸,应该是下游可能性更大一些。”武昱岩一闭眼,整个清河县的山川河流分布都在他脑子里,这么说多多少少有些夸张,不过大致的分布也能记个八九不离十。
“那好。我们便去看看。”符卿开没怎么细想,他脑海里忽然窜出在沈堂生家里头见到的那个暗盒,那叠银票上的金额又浮现在他脑海里头。
符卿开迟疑着开口,“你说。沈堂生身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会不会和赌场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