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个月,月俸才那么点,怎么花起钱来那么大方?”符卿开说这话的样子,活像个刚嫁过来,要学着管家的小媳妇。
武昱岩一听他居然是因着这个事儿,一时间有些愣神。符卿开一瞧,以为他真有什么背着他的勾当,上手捏了武昱岩的颊肉,狠狠的扯开,“说,怎么回事儿。”
武昱岩任由他扯着自己的脸,“你难道没发现,我们去有顺斋吃素菜,去甜心馆买糖果的时候,还有芳菲阁的笔墨纸砚,如此种种,都没给钱吗?”
符卿开半张着口,武昱岩一揽他的腰,不过他正在理解武昱岩的话,也没太在在意。“什么意思?你的钱,都是吃霸王餐省下来的?”
武昱岩不禁汗颜,“我是那样的人吗?”
“不是啊。”符卿开愈发不明白武昱岩在说什么。
武昱岩的手掌在符卿开腰际捏了捏,“那些产业一部分是我父亲买下来的产业,一部分是我母亲的嫁妆。”
“啊?”符卿开打量着这屋子,疑惑的说,“可你家家境看上去只是略有富裕的样子。”
“先前是不愿用我母亲的嫁妆,后来我父亲发家迟,有些银钱之后,倒是买了间大宅,只是老两口住惯了,这里熟悉了,也不愿意挪窝,也不喜欢外人在他们跟前转悠,便也没买佣人。”武昱岩细细的解释说,“我和巧眉也在这里生活惯了,倒也不觉得什么。”
“你还是个阔少啊。”符卿开忽然有一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感觉。
“什么阔少。我幼时也并不知道自家家境,后来渐渐大了,父亲叫了些产业到我手里头,让我管,才晓得的。”武昱岩嘴里说着正经话,手上动作去不正经起来。
符卿开此时正在回忆‘也是,自己怎么这么疏于观察,武昱岩的佩刀刀鞘上不就镶嵌着那么大的一块翠玉,巧眉的首饰看上去都十分低调,现在细细想来,她那对手镯,可不就是羊脂玉的嘛?还有他家的炭盆,天稍微一冷就烧起来了,而且用的炭近乎无烟,不是还送了一大篓去衙门呢!
他们家也就是住的普通些,其余吃穿用度,无不讲究。怪不得那日的火锅那么好滋味呢!定是放了许多药材香料!平日里餐桌上的菜看起来没什么出奇的,吃起起来样样好滋味。时不时还有野味呢!还有武昱岩那些的衣服料子,看着像是麻料的,仔细一摸就能摸出这是掺了丝的!’
符卿开越想着越觉得自己愚蠢。
“就为这事跟我生气?还觉着我去做坏事赚钱了?”武昱岩拿鼻尖碰碰符卿开的鼻尖,问。
符卿开也觉得自己小气了些,“对不起。”他垂着眼睛,像是疲倦的蝴蝶,扇下了翅膀。
“没关系。”武昱岩亲了亲他的眉尖,“以后要信我。”他的声音有着蛊惑人心的魅力。
符卿开把脸埋在他的肩窝,点了点头。
这几日,一气儿休息下来,符卿开整日懒懒的窝在房里头,只偶尔去隔壁跟老两口问个好,去黄细六家串串门,其余时间便挨着炭盆烤火,一页一页的翻着闲书,时不时抬头看看在一旁保养佩刀的武昱岩,武昱岩手腕一偏,一道寒光闪过。
这刀薄锋,反倒似剑不似刀,装在那个低调的刀鞘里,伪装成一把普普通通的官刀,直到主人拔它出鞘。
“昱岩,还不知道你功夫是跟谁学的呢?”符卿开捏着书页说。
“我也不知道。”武昱岩拿着一块细白的绢布,仔细的擦拭着。
“啊?”符卿开惊讶的扬眉。
“我小时候在外祖家寄养过一段时间,外祖家深宅大院,好生没趣。我便偷溜出去,在山头上玩。一日遇见了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头,跟在我后头管我要吃食,我怀里头正好有两个糖包,就给了他。外祖见我成日的出去玩,便想请个人教我功夫,收收心性。那个老头来应征,说自己姓周,叫周公。”
听到这,符卿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假名吧。”
“我想也是。他身手很好,外祖便请了他,我跟着他学了七八年的功夫。直到有一日,我一觉醒来,他留了一封信便走了,信上说自己大限将至,怕小弟子哭鼻子,又想骑马。”武昱岩回忆往事,有些怅然。
“倒是奇人。”符卿开说。
武昱岩点点头,“他酒后曾吐露一二,说原是名门正派的大弟子,后来不知道因犯了什么事被逐了出来。那时我年纪小,这又是师父的伤心之事,便没有多问。”
符卿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在江湖上居无定所的,都是伤心人啊。”
武昱岩瞧着符卿开长吁短叹的样子,“这话说的,倒像是江湖上打滚的人。”
符卿开扬了扬手里头的书,“我也算看过不少武侠小说了,起码也算略知一二。”
武昱岩探过头去,看了看那破破烂烂的书皮上的书名,逐字念到,“花和尚与魔教妖女?”
这书名被武昱岩低沉的嗓音念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格外的羞耻。
“咳咳,”符卿开装腔作势的清了清嗓子,“这书的内容还是很正经的,并不想这书名这般,这般奇怪。”
“奇怪吗?我怎么不觉得,怎么个法?”武昱岩故意反问符卿开。
符卿开低头看书去了,假装没听到这个问题。
武昱岩单手撑着额头,专注的看着符卿开看书的样子。符卿开长得乖巧,看书时又添了几分文静的气质,长长的睫毛微微垂着,掩住他琥珀一样的琉璃瞳,偶尔会无意识的轻吮一下拇指,武昱岩常常是符卿开看多久的书,他就看多久的人。
闲适的日子过得飞快,这最后一天的休息日,武昱岩本想带着符卿开去散散心,两人都准备好了干粮,正准备出门,却见黄细六朝着武家疾跑走来。
“大人,大哥!”黄细六粗喘了两声说,“衙门口有人抬着尸首喊冤。”
“我去拴马。”武昱岩立刻说。
符卿开拍了拍马儿的头,马儿在马棚里头憋了一个冬天,本以为今日能出去溜达溜达呢!这下又泡汤了,在一旁来来回回的磨蹭着蹄子,“那我跟细六先行一步。”
三人匆匆别过,武昱岩脚程快,半道上就赶上了他俩。
衙门门口并没有聚集着人,几个小捕快像是在门口等着他们仨的,的样子,看来是被请到里头去了。
符卿开快走几步,见到了在堂中跪着的背影,还有边上的一副用白布掩盖的担架。
跪着的人听了到脚步声,回过身来。
符卿开在心里头叹了一声,他有些意外,又一点不觉得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