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样,独自撕杀了四五年。
十岁的言寄声再也不是小魔王了,他变成了真正说一不二的小阎王。
那时候的他,已经知道什么是死亡,也渐渐猜到了父亲为什么会消失的理由,但他也同时学会戴上面具生活。
他本以为,他这一生,终归就是这样了……
可谁能想到呢!
父亲,回来了……
他生病了,病入膏肓,躺在床上的样子,像是被妖精吸去了魂魄的行尸走肉,全身上下瘦的皮包骨似的。
点滴打的太多,他双手的手背上,连一根完整的血管都几乎找不到……
他就伸出那只死人般的手,向自己的亲生儿子招手,让他过去。
他不想过去,这是他不熟悉的那个人,他甚至有种强烈的预感,觉得自己一旦走过去,就会有危险。
可母亲在催促着自己,哭着求自己,不要对父亲那么冷漠?
他冷漠吗?
这个男人在六年前断了她的骨头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现在变成这样要死不活的样子回来,也不会是想看他这个儿子最后一眼吧?
他最终还是被母亲拉了过去,强行将小手放在父亲枯槁的大手里。
他被用力拖了过去,趴倒在父亲床前睡,跪着……
他听到小时候会用温柔大手轻摸自己头顶的父亲,用阴恻恻的口吻道:“我的好儿子,多亏了你,真是多亏了你啊!哈哈……哈哈哈……可是,我走了后,你过得好吗?是不是生不如死,哈哈哈哈哈……”
他完全不懂这个人在发什么疯,也听不懂他说的话。
可就在那天晚上,他在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看见自己床头站着一个人。
他猛地坐了起来,翻身想要拉开床头的灯,却在转身时被人从后面狠狠拎着衣领拖下了床。
黑暗中,他看不到那个人的五官长相,但那只枯槁的大手,他记忆尤深……
“爸爸……”
他大喊一声,那个人似乎停了一顿。
但也就是那一下之后,他被从三楼的房间扔了下去,楼下,是个注满了水的游泳池。
他重重砸进水里,砸到水底。
头撞在池底,瞬间在水中开出了一片血红色的花……
再醒来,他的眼睛已经瞎了。
医生说,他还算是幸运,要不是有池水的缓冲,他头先着地的下,不死也一定会摔断脊椎,终身瘫痪……
不过,虽然他没死,但因为掉下来摔到了头,头里有血块。那些血块压迫了他的视觉神经,所以他才会看不见。
医生说要做开颅手术,清除掉瘀血,就可以看见。
但爷爷拒绝了医生的提议,并且一声令下,把他送出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在那里,除了一个假装是他奶奶的老太婆,他谁也不认识……
原本,是这样的。
直到,一个叫桃桃的傻丫头突然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那一声声的小哥哥,是他黑暗世界中,最亮最亮的一道光,他伸手捉了那团光亮,发誓要守护一辈子。
永远不放手!
再睁眼,言寄声什么都想起来了。
和桃桃一起的一切,那一年,所有自己不愿回想起的一切……
明明是蒙尘的十好几年,却仿佛一夜鲜活,有如昨日才刚刚发生在眼前,他记起来,自己不只是带着桃桃种了桃树,还不要脸地给那个树取了名字叫:桃桃的新娘树!
他霸道地要求,树长大了,桃桃就要嫁给他。
在嫁给他之前不许看其他的小哥哥,只能看着树,每天想着他,他发挥了自己沉寂多年的小恶魔本性,用最严格的要求,要求着他的小桃桃。
傻丫头什么都答应了,每次都豁着门牙,乖乖地,笑眯眯地点头……
怕他看不见,傻丫头每一次的点头,都会将小脸搁在他手心里,一点一点地动,还会问他:“哥哥,你感觉到了吗?我答应了,什么都答应你喔!我乖不乖?”
乖,他的桃桃最乖了……
可是,他还是离开了他的桃桃。
他想起来,自己离开的那一天,小丫头追着车跑,哭的鼻涕泡都出来了。她摔倒了,膝盖上磕的全是血,就跪在那满是石子的小路上,声嘶力竭地哭。
伸着软软的小手,大声叫:哥哥,快回来,哥哥一定要回来啊!
他答应了,他说一定会回来,要接走他的小丫头。
可他食言了……
他没有回去,甚至忘了他的傻丫头,还把其他人当成了她,然后精心呵护了许多年。
以至于,当真的桃桃跨越千山万水,勇敢地走来他身边,他却满眼厌恶的将她推开,恣意伤害!!
言寄声捂着心口,满头大汗……
他都干了什么呀?
头顶上,这时传来的痛意一阵一阵,言寄声抬手抚上去,才发现那里包了一层厚厚的纱布。
他受伤了……
是的,他被桃桃用花盆砸伤了!
突然,他抬手一巴掌狠狠地甩在自己的脸上,那声响,惊得病房里的凌锐和谢戈都傻了。
凌锐:“声哥……?”
谢戈:“你是……头疼吗?”
言寄声懒得回答,只紧蹙着眉头,艰难发问:“桃桃呢?”
“啊??”
凌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还是谢戈比较机智,猜到他问的是郁陶,便答:“声哥,少奶奶没过来。”
言寄声直接掀了被子,下地的时候,又是晕眩感袭来。
他晃了下身子,跌坐回病床上,谢戈赶紧过来按住他:“声哥,你头上还有伤,别乱动?”
“我要去找她。”
“呃……找谁?少奶奶吗?可是,少奶奶在路家啊!而且,因为您伤了七少,路老爷子下了死命令,不许您再靠近他。”
“她为什么会在那儿?”
谢戈一脸欲言又止,还是凌锐比较耿直:“七少醒来后,说不接受任何人,只要少奶奶照顾他,而且,因为是您伤的他,少奶奶觉得她有责任,所以,就……呃,那个……”
“我老婆为什么要去侍候别人?我还伤着呢!让她回来,真想侍候人,就侍候侍候我。”
谢戈:“……”您想太多了!
凌锐:“……”您头都被侍候成这样了?哪来的胆还敢大言不惭地继续要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