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都,楚王宫。
楚王回味着白天得到的消息。
“昆仑山崩塌了!”他叹了口气,眼神里有着说不出的落寞。
“师弟,你也得知这个消息了吧!”
楚王偏过头,看着着空无一人的大殿。
“具体情况不清楚,不过从情报上来分析像是龙脉被断了。”
李贤从后面的柱子中走出来,看着楚王的表情带着同情。
“你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
楚王脸色平静,没有丝毫的迷茫。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听了楚王的话,李贤盯着他许久。
他摇摇头,重新隐没进了柱子里。
“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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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时间真的过得很快,又或者西部的秋天更为冰冷,芈端感觉到空气中的寒意重了几分。
他伸手将衣服裹得紧一点,提着一个油纸包走出了客栈。
还是醒来时的那面石壁,赫连自典已经在这里呆了一个月,一直在喝酒。
“师傅,我回来了!”
远远地就看到了赫连自典,芈端喊了一嗓子,他仿佛没听到。
芈端也不以为意,这些日子对于这个似乎很厉害的师傅他也摸清了一些脾性,倒也没有他之前想象的那么难以相处。
“师傅,我给你带了卤牛肉。”
他大步走过来,一屁股坐在赫连自典身边,扬了扬手里的油纸包。
短短一个月,芈端变了不少,想起之前在宫中,一言一行都得注意,礼节更是重中之重。
现在仿佛摘下了镣铐一般轻松。
随心随性,这才是修行该有的心态。
看到赫连自典伸手接过油纸包,芈端眯着眼睛笑了笑。
“师傅,你之前告诉我说我的朋友很安全,但是能不能把他接过来啊?”
芈端躺倒在石头上,枕着双手,出神地望着远处昆仑山的方向。
“他有他的路要走。”
赫连自典摇摇头,一边拆来了那油纸包。
芈端撇撇嘴,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
“准备一下,我们要走了。”
赫连自典仍是一脸漠然吃着牛肉,喝着酒。
芈端一愣。
“走?去哪啊?”
他却是从来么考虑过这个问题。
“不然呢,你准备在这呆多久?”
赫连自典自知,自己时日不多了。最多还有三年,便会魂飞魄散。
这便是力量的代价,世上没有什么是能平白得来的,有得必有失。
“噢!”
芈端点点头,拿起水囊准备去河边灌些水。
两人都有纳戒,也没什么可收拾的。
说是准备一下其实就是干粮和水,再加几套衣衫。
这些都是芈端用得上的。
赫连自典早已辟谷。
“好了吗?”
看到芈端回来,赫连自典这些日子来第一次从那块石头上站起来。
他穿的是当初阿倩亲手为他缝制的衣服,穿了一年多,破损的地方都用碎布打了补丁,看起来颇为破旧,配上那扎起来的一头乱发和不修边幅的面容,跟个乞丐也差不多了。
“还差干粮!”
芈端捻着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本来早上还有些冷的,现在就开始有些热了。
“无妨,顺路再买。”说着,赫连自典便抬脚向着太阳高悬的方向走去。
“等等我!”芈端连忙跟上。
“师傅,我们用脚走吗?”
“是。”赫连自典面无表情。
“师傅,什么时候教我法术?”
芈端的语气带着一丝期盼。
“你照着《鬼谷秘术》修炼便可。”
“呃..”芈端挠挠头,他感觉自己似乎是被骗了。
“《鬼谷秘术》博大精深包罗万象,你能将七本全部学会便可无人能敌了。”
“可是我只有一本啊。”
芈端有些不解。
赫连自典偏过头看向他吐出一个字。
“抢!”
............
“师傅,还要走多久啊。”
烈日炎炎之下,芈端感觉自己只剩半条命了。
当初在昭阳的训练之下也没这么累。
“酉时,除非在此之前到达下一个村子。”
赫连自典仍旧气定神闲,走这么点路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
“噢。”芈端垂头丧气地跟在赫连自典身后。
虽然嘴上抱怨,但芈端还是坚持了下来。
日头渐渐地从他们头顶移动到了身后,灿烂的火烧云从东边生出,越过了他们的头顶向着太阳进发。
芈端踩着影子蹦蹦跳跳地跟在赫连自典身后。
在路上两人还是休息了一段时间,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芈端,赫连自典还是决定了暂停行程。
而由此导致的后果就是,今晚他们得在野外过夜了。
风蚀形成的“蘑菇”状岩石层次分明。
放眼望去,艳红的天空映着同样艳红的大地。
不时袭来的大风裹着沙尘在这孤寂苍凉的大地上游荡着,并不多的野草点缀着大地,在风中颤动着。
明亮的火堆熊熊燃烧,火苗也被风吹得摇摆,点点的火星就随着风飞扬,转眼便消失了。
“师傅,那边有人!”
看到远处的火堆,芈端的兴奋之情都洋溢在脸上。
赫连自典自然是早就发现了那处火光。
这片戈壁上还是有不少旅人的,他们之中有贩夫走卒,有游学的读书人,还有穷凶极恶的盗匪。
赫连自典向着营火走去,他已经用神识探查过了。
那是一个商队的营地,里面有女人,也有孩子。
戈壁像这种商队很多,一般以家族为单位,四处流浪。
每到一个村落,他们便会贩卖一些生活必须品、牲畜以及女人平日做的一些女红物品。男人们一般会些木匠、杂耍之类的手艺。
而这些商队除了头领的族长之外便是祭司地位最高了,祭司们负责预测吉凶和天气。
没有祭司的商队就是像没有眼睛的蛇。
正由于这些商队们的存在,这里的人民才能互通有无。
他们是西部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攒动的火苗渐渐接近了,自然而然商队发现了这一大一小两个人。
在赫连自典道明了来意之后,商队的头领,也是这古月氏族的族长热情地欢迎了两人。
这些商队一般都颇为富有,他们热情好客,对于路上遇见的旅人一般都会迎进族内热情款待。
当然,能在这片不是很太平的地域生存下来,他们的武力也十分强大。
在不久的过去,他们能和这片大地上的劫匪斗得不亦乐乎,他们之中强大的氏族甚至能轻而易举地碾压一般的匪徒队伍。
后来商队们和劫匪们签订了协议,所有劫匪都安定下来,固守一片领地。
每当商队经过会支付一笔不高的过路费,而匪徒们会保证这些商队在他们领地中的利益与安全。
在那之后,西部就平静了下来。
这一切对于芈端来说极为新奇,他从未想过商人也能和匪徒和平共处。
要知道,在楚国和其他中原国家,劫路的与当兵的以及商人都是势同水火的局面,有时这三者还会相互转变。
军队客串劫匪,商队客串军队,比比皆是。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抚摸着那橘黄色毛皮的骆驼,这种动物他是第一次见到。
那高耸的驼峰和丑陋的面孔,让人多少有些望而生畏。
但他慢慢也就放松下来了,这些巨兽不仅不凶猛,相反还异常温顺。
太阳已经完全沉下去了,除了西边仅剩的一点红晕便就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了。
没有月亮,芈端掐指一算才记起来已经是十月初二了。
不过芈端发现,虽然没有月亮,但今夜的星光似乎格外璀璨。
漫天的星辉洒下,一闪一闪。
商队的人们很少抬头看,对于这样的风景他们或许已经腻了。
更多的篝火点起来了。
商队的人告诉芈端,这柴火便是取自这戈壁之上一种叫做红柳的树。
这种树是红色的,远远望去便和戈壁不分彼此了。
芈端这才恍然,他原以为这里是没有多少树木的。
尖细的乐声响起,这代表着晚宴开始了。
一片帐篷的中间,载歌载舞的表演刚刚开始开始,一片片毛毯铺在地上,身份地位较高的人围绕而坐。
赫连自典正跪坐在在席间自斟自饮,对于这些歌舞他是全无兴趣的。
族长过来敬了一杯酒之后也识趣地不再打扰了,而是捂着怀中那块沉甸甸的狗头金回了首位。
这是赫连自典为两人的“叨扰”奉上的礼物。
芈端跟着指引的族人来到席间,乖巧地靠近赫连自典坐下。
西域的舞蹈跟江南的风格迥异,芈端看的也很是兴起。
同时他也看到了那声音尖细的乐器,那是一种细管大喇叭的不知名乐器,另外芈端还看到一种叫做“弹拨尔”的乐器,这种乐器他在乌白城见到过。
酒正酣,兴许是喝得高兴来了,不少人过来邀请赫连自典和大家一同跳舞。
这些人多是一些二八少女,西部民风开放,连带着这些女子也养成敢爱敢恨的性格。
虽然她们都很看得上赫连自典,可赫连自典却似一块木头般坐在那,任凭姑娘们拉扯却是巍然不动。
很快,她们便放弃了,可被殃及池鱼的芈端却被拉到了场上。
主人们准备的食物酒水很丰富。
方才芈端试着喝了一点葡萄酿成的果酒,此时已经有些恍惚了。
被动地被拉倒场中,滑稽地跟着其他人舞动着,场边的人则报以善意的哄笑,嘴里念叨着不错的“巴郎子”。
这一晚宾主尽欢,男人们拼酒畅饮到深夜。女人们则是早早地睡去了,明日还要准备早饭。
一直安静喝酒的赫连自典终于放下了酒杯,起身向主人致歉告退,抱起早已经睡熟的芈端走进了为他们准备的帐篷。
一道门帘分割了里和外,不大的帐篷里有两床铺盖。
轻轻将芈端放在那不知名动物毛皮制成的毛毯上,轻轻给他盖上被子。
戈壁的晚上还是非常寒冷的。
看着睡着的芈端,赫连自典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儿子。
“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也会有这一幕吧!”
赫连自典突然觉得没有活下来的意义。
虽然已经手刃了仇人,但到头来自己仍旧是孤家寡人。
死去的人也不会复活。
相反,有更多芈端这样被他不负责任的行为影响到的孩子。
芈端?
此时楚国应该已经不复存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