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两个家伙是不是笨到家了啊?”
一棵参天古树后,李不懂叹了口气,随意的躺在地上,仰望星空。
林安世笑了笑,道,“能猜到一些吧,清明兄的性格你我也知道,他真的有了决死之意,怕是不会拉上你我的,还有那弟妹,倒也是真的天真无邪。”
“胖子配上零蝶,倒是还不错。”
李不懂闻言,点了点头赞同道。
林安世盘腿坐在一旁,看向前方,他们这一处地势要高上许多,又有许多杂草、藤蔓、大树,作为抵挡,此时又是黑夜,下面若不是一点点的仔细去看,倒也难以发现他们。
而就在林安世前方的不到一百丈的距离,两人一男一女,倚着大树坐着,可不正是那炽零蝶和张清明吗?
他们还以为这么简单的就能骗过林安世和李不懂,以为他们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出了包围圈,却不会想到,李不懂极为懂得胖子,而林安世更是会猜测人心。
只不过简单的去将计就计,没想到还真是如此。
两人有意无意的靠近了原本应该是张清明呵呵炽零蝶走的路线,一路未曾发现两人,他们汇合之后,随即一路返回,果不其然,在这离着三人分开不到两百之丈的地方,就发现了两人。
“老林,你是怎么发现的?”
李不懂有些好奇的看向林安世。
他之所以会觉得异常,那是因为胖子今天过于反常了,几乎是无视了他和林安世,尤其是自从两人结成了道侣之后,甚至是没对他正脸说过一句话。
而他,和胖子从遇见到开始一起闯荡,然后再到现在胖子结成道侣,中间足足有着数年之久,两人之间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的生死,若是一次是这样,两次是这样,因为今天是胖子的结成道侣之日,有些异常也是正常。
可是三次,四次,五次,还是这样,说话也不会和他对视,不只是对他如此,就是和林安世也是这样,那未免也就太异常了。
他是因为了解张清明,所以特意来看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没想到还真的猜中了,只是更没想到,还遇见了林安世,他可从未曾和林安世说过此事。
所以,他现在尤为好奇林安世发现异常的原因。
“没什么。”
林安世闻言笑了笑道,指了指胸口,“仔细想一想就好了,弟妹对我们两人极为有礼恭敬,清明兄与我们也是君子之交,两人现在都面临着生死抉择,死亡之前,人们难免会有奇特的行事方式,我便为此来看一看。”
“······?”
“你这不就是猜的??”
李不懂听得愣了,愕然问道。
“你这么说也对。”
林安世一脸坦荡的笑着承认道。
“厉害!”
李不懂从来不认为“猜测”等于“乱蒙”,这是智慧的体现,“果然不愧曾经是王爷。”
“我纠正一下。”
林安世一怔,好笑道,“现在也是王爷,只是不是五地的王爷。”
“行行行,不过·······”
李不懂也是泛着白眼,你都说了不是五地的王爷,那不就是曾经了吗?
顿了顿,李不懂好奇道,“老林啊,小爷觉得你挺聪明的,为什么你会冒险来五地?你当你的王爷不是挺好的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听你说,你们那好像还没有什么筑基境的修士。”
“凭借你的力气,同阶可以说是无敌了·······”
李不懂挺好奇的,为什么这么好的坏境,林安世却要离开???
“不是说过吗?”
林安世笑着看向李不懂。
翻了个白眼,李不懂无语道,“你那说的算什么?来看看这一方天地?来看看这名山大川?”
“你修炼又不为长生,也不为延长寿命,妻子也有了,儿子也有了,这天地就那样,能有什么好看的?”
是啊,李不懂就是奇在这里,林安世修炼不为了延长寿命,也不是为了长生,他偶尔会对战斗有兴趣,可是他却对胜负没什么观念,显然也不是为了强大······
你说这样的一个人,在他的世界里几乎是无敌手的,而且还有了地位,还有钱,还有妻子,还有儿子,怎么还会出来九死一生的东看西看?
就为了东看西看???
古话有言,宁做鸡头,不做凤尾,林安世到了这五地,不就是凤尾吗?
不,连凤尾都说不上,凤尾好歹也是凤凰的尾羽,可没多少人敢去掠凤凰的尾羽。
可林安世呢?在五地,他算不上是鸡头了,连一只鸡都算不上,鸡好歹也被戏称之为“假凤凰”,而五地里,比林安世修为高的不知道有多少,谁来了,都可以踩一踩他。
就算是白痴,也不会这么选择的吧???
“要是说光是为了看看这一方天地,倒也不至于。”
林安世有些意外李不懂的问题,不过倒也不介意说一说。
“那你说说。”
李不懂一脸求教的表情看着林安世。
林安世看了看天空,笑道,“你看天上的繁星多不多?”
李不懂看了一眼,奇怪道,“挺多的,不过这个和你说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假如给你一个机会,去看看繁星,你想不想要去看?”
林安世笑道。
“应该会吧。”
李不懂有些皱眉,觉得林安世意有所指。
“可是现在我告诉你,那繁星的最终面目会让你失望至极,那你觉得怎么样?你还要去看吗?”
林安世又是问道。
如果繁星的本来面目让我失望至极,那我有机会的话,还要去看繁星吗?
眯着眼,李不懂沉思起来,好半响才不确定的道。
“应该会去看吧。”
“哪怕让你失望至极?”
李不懂点头道,“要去。”
林安世闻之一笑,站起身来,抬头仰望天空,负手而立。
“你都已经知道了繁星会让你失望至极,可是为什么你还会去?是对星空的渴望还是其他?”
“·······”
李不懂喉咙噎住,他也答不上来,哪怕结果注定会让自己失望至极,可是为什么他还是要去?
他想要说,可是不知道说什么,但是他心里却在肯定的告诉他,要去,他要去,如果有这么一个机会,他绝对不会放弃,可是答案是注定让他失望至极的,可是缘由呢?
为什么一定要去??
林安世笑了笑,又坐了下来,问道,“五地记载,从未曾有过仙人,当然,我们不去计较是不是会仙人,我就问你吧,你觉得自己以后会不会死?”
“·······”
李不懂顿时又觉得哽住了,瞪眼道,“你这什么破问题?”
“呵呵,就算你不愿意去计较,可是这天下的修士这么多,基本上所有人都是注定不能成仙的,他们都会死,可是为什么他们还要修炼?”
林安世又问道。
这个问题,李不懂有把握,顿时就回答了。
“当然是因为想要成仙咯,只有成仙了,才是不会是的,谁都想要不死,自然就愿意去成仙咯,哪怕就是知道自己不能成仙,可是还是可以修炼,可以延长寿元。”
李不懂笑道,“如果要说为什么,那就是诱惑,长生的诱惑,寿命的诱惑。”
“诱不诱惑的什么,我不知道。”
林安世平淡笑道,目光眺望远方,玩笑似的道,“或许我也是因为诱惑,所以来到了五地。”
“诱惑?”
李不懂正要点头,可是马上就忍不住的摇头了,眯着眼瞧着林安世那一脸的从容淡笑,哼哼道,“不可能,有求,才有诱惑,你不为了寿命,不为了长生,不为了实力,你就为了看看山山水水??看看所谓的天地广阔??”
“你这么说也对,却也不对。”
收回目光,林安世一笑道,“诱惑我的不只是这山,这水,还有这广阔的天地,我甚至不觉得这是诱惑,我更喜欢将其称之为‘经历’”
“经历?”
李不懂又开始沉思了,“什么意思?”
“大家都在向着寿命终结的道路前行,向着死亡前行,人生下来,就有着死亡作为目标,这是天生的目标,没有人能够拒绝,就和你要去看星星一样。”
“哪怕是知道了结果注定让你失望,可是你还会去看,你觉得为什么?”
林安世不等李不懂说话,因为他也说不出来。
林安世自我总结道,“我认为是经历!是过程!”
“我认为,人都是会死的,万物都有终结,哪怕是我们脚下的大地,说不得哪天就裂开来,那上天,也不定哪一天被撕个口子出来,可是大家还是在尽力的活着,哪怕知道结局是死亡,哪怕知道死亡很可怕,你睡了一天,死亡就临近一天,死亡在和你赛跑,每天都能离你更近一些。”
林安世眨着眼道,“这么恐惧的事情,你说可怕不可怕?
原本对于时间没有太多概念的李不懂突然听到了这么几句话,忽然就愣了,死亡,在和生命赛跑?
每过一天,就离我们更进一步???
李不懂的心底不由得有了一股寒气出现,他从来没想过死亡是这么恐怖的事情。
“可是没到死亡的那一刻,基本上没有人去恐惧死亡,不是吗?甚至更有人爱去冒险,爱去四处闯荡,他们的死亡率,比常人更高了很多。”
林安世笑道,“你觉得是为什么?”
李不懂试图从自己的脑海里找出形容词来,可是没找到,最后想到了林安世的两个字,愕然道,“经历?”
“对!”
林安世缓缓道,“经历在帮大家对抗死亡,所以你没有感到那时时刻刻,一弹指,一刹那,一个呼吸之间都在离着死亡更近一步的恐惧。”
“你之所以哪怕知道失望也会去看星星,那是因为经历在帮着你,抵抗了你对星星的失望,或许等你看到的那一刻,你不会在意失望或者不失望,而是在意这路上见到,听到,看到的一切。”
“而我。”
林安世温和笑道,“我正在经历着这‘经历’。”
这种东西,你说成什么都好,欲望也好,诱惑也好,不甘心也好,经历也好。
你说这是大丈夫的处世之道?
似乎也对。
你说这是小人的圆滑奸诈?
似乎也对。
每个人的经历都是不一样的,所以经历,他有千万种,数也数不清楚。
“似乎明白了,好像又不太明白。”
李不懂的眉头散开,洒脱的一笑道,“算了,爱咋咋的,听你这么一说,感觉我好像有好多的事情想要去做,去抓紧时间了。”
“最重要的,是不后悔,是吧?老林头?”
李不懂眨了眨眼睛,也是调皮道。
林安世飒然一笑道,“正是因为不想后悔,我还年轻,你也还年轻,这世间这么大,若是只留在一个小小的地方,终老一生,不能去经历那成功,经历那失败,经历和兄弟一起,经历那些哭笑。”
“我想,到了我死亡的那一刻,我一定会很后悔的。”
“说的不错。”
忽然,一道沉闷却带着赞扬语气的声音响起。
李不懂顿时翻身一起,冷眼朝着那声音发出的地方看了过去。
林安世微微一怔,随即恢复平常,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来此,一脸平淡,笑着看了过去。
那声音就在两人不远处,也就一边侧边。
不到两丈的距离,哪里也有一颗大树,因为这里遮天蔽日的树荫,星光也几乎照射不进来,林安世他们在这森林的一角,最外面的一棵树下,所以越往里走,里面就越黑。
那树下,阴暗里,一个人影站着,负手而立,脸庞坚毅,刚强,脸色平淡至极,眼神看着林安世,有着些许的赞扬和欣赏,和他几乎无二的青色袍子,身形修长。
不过他却没有给人像是林安世的那种儒雅温和的气息,而是另外一种古板严厉。
就像是古时候教书的老学究一样,永远都板着脸,少有笑容,永远都是那一副严厉的样子,刚好和林巍然这种老师性格截然相反。
“你是何人?”
李不懂不经意的看了一眼下面,随后身形一动,不过却不是攻击,而是跳到了另外一个位置。
他的身后,是山下,而那里,有着两个人正坐在那里,张清明和炽零蝶!!!
林安世从容一笑,半鞠躬一礼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