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操场上,这本来是一个足够万人列队操练的操场,此时稀稀拉拉的站着七八百人,这是济军内其他的军士转投而来,这些济军早就明白了鼓声的意义,只不过昨晚的疯狂,林安世一眼望过去,十个人之中,有着七八个人都是一眼朦胧,只是最终还是来了。
对于集合的不到位,林安世并不意外,对着下面的人笑道,“你们来敲鼓,一个累了,就换下一个,一直敲,什么时候敢死营集合完毕,你们就可以停下来了。”
说完,林安世笑着离开,下面的将士们听这话,对视一眼,各自上来敲鼓,没一会功夫,林安世端着一壶滚烫的热茶,坐在那擂台上,一言不发,只是微笑看着。
一刻钟,两刻钟,三刻钟·········
时间流逝着,那敢死营的营帐内,有人听见了鼓声持续,终于有些不耐烦的循着鼓声传来的地方走去,也有一些人,死死的将被子往上一扯,将整个头都蒙在其中。
天色灰蒙蒙的,却已经是到了上午,林安世一点也不慌不急,济军内其他三军,还有先锋军的将士都早就已经起来,开始操练,就算是不操练的,也早早的起来了,济军的规矩是两日一操,其意就是每两日之内,必定有一日是要操练的。
那鼓声持续,今日不操练的,闲来无事的将士已经有人循着声音来了,站在那操场隔离的木桩外,一副饶有兴趣的表情看着。
他们可是知道的,这新建的新军敢死营,光是入军就可以得到安家费五十两,每月月俸还是十两,足足是他们月俸的十倍,简直是让他们羡慕嫉妒恨。
他们之中,也有人想要转投敢死营的,但是看到了那敢死营的入伍方式,也只能干看着了,毕竟不是谁,都有那把子的力气去把五百斤的石狮子举起来的。
听说,昨晚这敢死营新军建立,还是开了宴会,那大锅,满地的骨头,还有那数之不尽的酒坛子。
“啧啧~~~~~~~~~”
一个老兵羡慕嫉妒道,“这新军就是不一样。”
“那可不是,听说光是月俸就是我们的十倍呢!”
“我的娘,要是我也能够入这敢死营那就好了。”
“呵呵。”又有人嘲讽道,“那也要你们举得起那五百斤的石狮子才行。”
“狗日的·······”
鼓声依旧还在持续着,现在操场上集结的近两千人,轮流着敲着,排着队的,一个接一个,完全不用担心谁累了谁没有累,不只是将士们还在围观了,连张震岳都听说了敢死营的事情,但是却一脸铁青的,理也不理。
不是个省事的,他这要是去了,怕是再被问上一句,这新军要是到时候不成,没有预想之中的厉害,这责任是怪他林安世,还是怪那个插手的人,他非得气死不成。
上官烈听了,手上的茶杯一下子捏成了碎片,随后淡然的站了起来,似是没有听到,巡查济军操练去了。
大元帅和副元帅都不理会,那先锋军的林兵鬼,还有总参谋将军方觉,两人一人好奇,一人皱眉,来到了敢死营的驻地。
林安世便坐在那高台上,喝着茶,凳子都端了过来,乐呵呵的,一脸微笑看着下面,半点生气也看不到。
“林帅。”
方觉和林兵鬼两人一路径直穿过人群,来到了高台。
林安世见到两人,呵呵笑道,“是方参谋和林帅来了,来来,喝茶。”
林兵鬼挑了挑眉,也是乐道,“呵呵,喝茶好,喝茶好。”
方觉皱着眉,看了看四周,呵斥道,“林帅,你这是干什么?”
林安世呵呵笑着,指着左右瞧着的鼓,“这不是在集合吗?”
“集合?”
方觉皱着眉,冷着脸,听着那不停的鼓声,实在是不耐烦了,对着左右呵斥道,“停鼓!”
两边鼓声闻言,一下子顿了下来。
方觉冷声道,“林帅,这鼓声从黎明开始,到现在已经快两个时辰了!!!你这样下去只会吵到其他军营内的将士。”
林安世笑了笑道,“方前辈,不如我们先坐下来看看如何?”
方觉闻言皱眉,坐下来看看???
这鼓声从黎明开始,到现在都快要响午了,还让他坐下来看看???
方觉看了看左右,缓缓轻声道,“林帅,若是有谁不尊号令,你只需要告诉我便可,方觉乃是总参谋将军,这左右营地虽然指挥不了,但是却也有管教之权。”
方觉下意识的认识是林安世管理不到那些骄兵悍将,因此才这么说。
对于方觉,林安世的感觉还是不错的,因为他能够感觉到方觉释放出的那一股子善意,因此并没有太多见外,笑了笑道,“方前辈说笑了,晚辈也只是在练兵,借此机会,给他们一个深刻一些的教训。”
林安世左看右看,那在场上,不停的敲着鼓的将士们,再加上那近两个时辰的等待,不知道多少人已经脸上浮现出不满和不耐的神色。
林安世轻笑着耸了耸肩,“方前辈,我也没想到,这些军士居然这么疲懒,不过我想,今日之后应该就会好得多了。”
“好得多??”
方觉依旧皱眉道。
林安世笑道,“前辈勿扰,现在先看下去如何?既然敢死营已成,那林安世必定是要好好训练他们的,林那安世也是济城人,也是有血性的,不然当年也写不出血战策问来。”
林安世微微一解释,方觉便不再恼他,冷着脸点了点头,“我辈虽然是读书人,但是既然从军,也不可让人小看了,心中当有度量,既然你如此说了,那吾便看你如何施展。”
言下之意,却是已经放心下来。
林安世复又笑道,“方前辈,喝茶如何?”
方觉淡淡一笑,“正好口渴。”
为林兵鬼,方觉,各自倒上了一杯茶,林安世对着左右道,“继续敲鼓。”
“咚咚咚!!”
“咚咚咚!!!”
鼓声再次连绵,四座大鼓不停的笑着,林安世和两人说笑,对于那鼓声充耳不闻,方觉也不在介意,对于读书人来说,战鼓起,淡定的喝着茶,如何不是一种处世之道?
林兵鬼倒是什么也没想,就是想要知道林安世准备如何处理,要知道,这鼓声一响,三通鼓声之内还未曾集合者,按照军规来说,至少也是五十大棍打在身上,若是战时,甚至就是处死,也不为过。
林兵鬼看了看旁边的林安世,林安世一脸淡然的笑着喝着茶,和旁边的方觉笑着说话,完全没有在意下面的情况,好像那鼓声都不存在一样。
往日听着这鼓声,林兵鬼还不觉得如何,但是今日,连续两个时辰不停响起的鼓声,让他是完全的厌恶这种鼓声了,他没有林安世和方觉的那种定力,喝着茶,却听着那鼓声,心中颇为烦躁起来。
时至午时,敢死营集结两千三百人,还有七百人未到,那茶壶里的茶水早就冷了下来,不只是茶水冷了下来,就连那茶叶的味道,也是变得极为清淡。
可是林兵鬼往着旁边两人一看,两人淡然笑着,说着话,完全不受影响,这一刻,林兵鬼那自然是心中佩服的,若是换成了他,恐怕一刻钟未到,他就要将那些人惩罚了,可是林安世居然能够等上两个多时辰,还没有半点的不耐烦。
林安世笑着对着左右道,“好了,可以停下来了。”说完,林安世又是笑着道,“可有谁愿意去叫醒那剩下的人?”
那台下的人,有已经敲过的鼓的,也有没有敲过的,各自对视着,却没有人先站出来说话。
林安世呵呵笑着,一点也不恼怒,平静笑着道,“既然大家都没有去叫的想法,那就继续敲吧,什么时候人齐了,什么时候开始吃饭,嗯,吃饭先不急。”
林安世笑道,“本帅先宣布一下第三条军规,和别的军队不同,敢死营是一日一操,今日你们还没有开始操练过,如果想吃饭,那还要等操练过了才行,操练时间为一天,你们浪费了多少时间,就要给我补足多少时间,哪怕不睡觉都行,就算是那些没有到的人晚上来,那也无所谓,本帅也不睡了,就陪你们练个通宵,明日休息一个时辰,然后继续操练。”
一瞬间,无数人瞪大了眼睛,就连方觉也不淡定了,愕然的看向了林安世。
林兵鬼是统帅而不是某将,先锋军的作用是冲锋而不是智谋对敌,闻言皱了皱眉,林兵鬼开始琢磨起来,一日一操的可行性。
操练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因为会消耗许多的时间和体力,先锋军也不过和济军相同,实行的也是两日一操。
操练一天,休息一天。
方觉再次皱眉,然后松开,却没有说话。
林安世淡然笑着看着台下,“你们可有异议?身为你们的大帅,本帅还是要参考一下你们的意见的,有异议那就说出来,若是没有,那便这样了。”
顿时西面就是有上百人举起手来,林安世笑着看过了过去,然后确定道,“既然没有人反对,那么就按照这规矩来吧。”
“大帅!!!”
光头的喝上叫出声来,这和尚就是昨日的那个和尚,围绕济军大营跑了一圈的和尚。
林安世充耳不闻,笑道,“可有人去叫醒剩下的人,准备开始操练?”
“大帅!!!”
和尚不满的大叫道,“大帅,某家有话说!!!”
和尚再次大叫出声来。
林安世笑了笑,还是没有理会,对着济军前面站着的一人笑道,“蛮牛,你去接些热水来,茶水不够了。”
蛮牛也是举着手,闷声闷气道,“大帅,俺不服。”
眼神掠过了蛮牛,林安世对着蛮牛身旁一人笑道,“这位兄弟,去帮本帅接点茶水来如何?”
和尚被无视,一下子嚷嚷了起来,“大帅,某家有话说!!”
林安世一笑,眼光终于落在了和尚的身上,“和尚,还记得第二条军规吗?我相信已经有敢死营的将士告诉你了吧?”
和尚耿直哈哈笑道,“大帅,某家举了手的。”
林安世也是笑道,“可是我让和尚你说话了吗?”
“额·····?”和尚摸着头,呵呵一笑,连忙道,“大帅,某家有话说。”
林安世不急不缓的饮了一口茶水,笑道,“有话说?那好,去围着济军大营跑一圈,本帅便听你说。”
这济军大营的一圈之前未曾说过,不过这距离可一点也不短,想象一下济军大营内七万济军将士,需要多大的一个地方???
这济军大营的周围围绕跑上一圈,也足有十里路。
和尚一阵愕然,望着周围看了一圈,还有七八十人举着手,可就是他这一眼看过去,这些人都犹豫了起来,然后各自放下了手。
“大帅?”
和尚有些懵了的叫道。
林安世一笑道,“和尚,如果明白了,那你就跑一圈如果不明白,那就跑两圈,两圈之后要是还不明白,那就跑到明白为止,要是一直不明白,那就一直跑。”
和尚左右看了看,再次举起手来。
林安世笑道,“和尚,说吧。”
和尚缩了缩脑袋,砸吧着嘴巴道,“大帅的意思是,举起手之后,你让说才能说,你不然说,举了手就和没举手是一样的,要跑步。”
林安世呵呵一笑道,“看来和尚是明白了,既然明白了,那就去跑一圈吧。”
“所有第一次鼓声响起后一刻钟之内来集合的将士们站到前面来。”
看着和尚跑步去了,林安世平静神色,朗声道。
顿时,就有几百人上前。
林安世淡淡道,“你们是军中的老兵,知道鼓声意味着什么,但是你们没有叫醒同伴,晨练我规定是三圈,你们便跑六圈吧,可有异议?”
“没有!!”
几百人同时齐声叫道。
“好,去吧。”
挥了挥手,林安世又叫道,“鼓声响起之后两刻钟来集合的将士站出来!!”
又有数百人站了出来。
林安世淡淡道,“你们是第二批来的,或许不知道军规,但是军有军法,昨日本帅已经告诉过你们了,你们也没有去叫剩下的人,或许叫了,但是敢死营还是没有集合齐全,老兵们跑了六圈,你们跑十二圈,可有异议?”
“没有!!”
众人齐声道。
“好,去吧!!”
又是挥了挥手,林安世又问道,“鼓声之中三刻钟集合而来的人可有?”
这次人顿时少了,只有几十人站了出来。
林安世也懒得重复理由了,淡淡问道,“二十四圈,可有异议?”
“没有!!”
然后是四刻钟之内的,没有·······
林安世又问道,五刻钟的可有???下面没有回答······
看着剩下的四百余人,林安世挑了挑眉道,“你们可有人愿意去叫醒那些还在睡觉的将士们?这本来是该你们履行的责任,若是战场上,你们这样行事,或许你们的同袍也有不对,但是在敌人的进攻之中,十个之中,八个都会死亡。”
“你们谁愿意前往?往前一步。”
剩下的四百余人,各是往前一步。
“呵呵,不错,都挺有担当的,你们各自四十八圈,还未成来集合的,每人九十六圈,可有异议?”
“没有!!”
林安世淡淡的挥了挥手,轻笑道,“那就去吧,跑不完,那也就别吃饭了,什么时候跑完,什么时候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