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出发之前细算过时辰,虽是傍晚出发,到达这里的时候,太阳却没有完全落山,正好能为烈日天雷阵增强一些威力。
我心中默默地念起口诀,手上的结印也配合着其中的节奏,脚下的步伐一步一步,是半分错处也不能容许的。
据说引路人的法门,曾经也是源自正经道统。其中的手印与术法在多年之间,乃是道门最基础的手段,如今因为流传甚广,已经在不同的玄门之中,演变出了无数新的变化。随着远古时期统一的道诀失传,新的道诀不断演化,不同的道诀之间,也有了隔行如隔山的不同。
只因职业的特殊,引路人这一脉,却独独有一样术法,是多年以来,仍然与最古老的道门传统一致的。
这术法,便是步罡。
也许普通人大多曾经听说过,关于道士布阵的说法,比如用石头布阵,用图腾画出阵法之类。但这些其实是真正的阵法已经失传之后,后人根据记载的内容补充模仿而成,绝不是真正阵法的本来样子。
真正的阵法,根本不拘泥于场合,也不拘泥于形式,无所谓身在何处,而是以自身为契机,将天地之间的自然之力引入阵中。施展这阵法的关键,正是我现在脚下踏动的步罡。
如若有人远远看来,或许会觉得我的步伐有些诡异,看不出下一步要踏到何处,但每一步落下的时候,都是如此的顺其自然。配合手上翻飞的手诀,就好像天地之间自然生成的舞蹈一般。明明不是正常行走的姿态,却每一步都这般和谐,这般的顺畅。
只有身处其中的我,才知道个中滋味。
步罡,绝不是那么容易踏的。
每一个步子落下,就能够自然地感知到有隐约的力量涌入了自己的体内,我所需要做的,就是将这力量灌注在脚底,用自己的步子,将它烙印在地下,逐渐地所有步子合在一起,就能形成真正的阵法。
可是说来容易,要知道我所引导的力量乃是天雷之力。
天雷,本就是为了净化世间的阴暗,邪恶而生的,乃是最纯粹,最本源的毁灭之力。
每一道天雷从我的意念之中被接引到地上,就仿佛有一道雷从我的身上流过一般,若非我灵觉出众,能够将这些天雷的力量操纵到很细微的程度,只怕阵法还没有完成,我自己就要先被雷劈死了。
即便如此,我的身上也逐渐有丝丝雷电在闪烁。
这不是阵法要成的征兆,而是接引的天雷越来越多,我的意志和灵觉已经达到了极限,有部分天雷之力没能正确的接引,从我的身体上逸散了出去。
我身上无一处不觉得剧痛,就好像千万根针在血管里奔腾一般。
可是我却根本不能去管,甚至连默念的心诀,手里的手印,脚下的步罡都不能有丝毫的差错,否则阵法失败,已经接引的天雷之力无法释放,我自己定会遭到强烈反噬。
以烈日天雷阵的威力来说,如若失败,等待我的只会是死亡。
我几乎是咬着牙在苦苦支撑,还有三步,最后三步!
“吼!”
就在我举起步子准备踏出时,一声惊天的虎啸硬生生地传入我的耳膜,让我不由得也停顿了一下。
那是……什么?
在踏动步罡的时候,我的天眼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自行开启了,即使闭着双眼,我也清晰的看见,背负着棺材的鬼虎仿佛化身为一道白色的闪电似的。
无数的兽灵如潮水一般向他涌来,在我踏动步罡的期间,已经不知道战斗了多久的鬼虎已经露出疲惫的神态,可是那些兽灵却永远不会觉得疲倦一般,只是以一开始那毫无保留的冲锋一次又一次地冲向鬼虎。
鬼虎如同惊涛骇浪之中的一叶孤舟,死守着身后的棺材,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一同被这兽灵的浪涛所吞噬。
我看得心中大急,顾不得自己的身体,就将下一步步罡落下。
这一步踏得太猛,又是阵法将成的最后几步之一,所接引的天雷之力异常澎湃,强烈的冲击逼得我喷出一口鲜血,几乎站立不稳。
我咬紧牙关,勉强才稳住自己的身形,没有乱了步罡,一时却无法踏出下一步,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化解无法引导的天雷之力。
而此刻已有一只猫头鹰似的兽灵突破了鬼虎的防线,一口咬在了鬼虎的后颈上。
鬼虎咆哮一声,回手拍飞了那只猫头鹰,同时却又被其他兽灵接连袭击,身上顿时被道道鲜血染红。
他快要坚持不住了。
这是我看了一眼之后,唯一的判断。
但是我不能去帮他,或者说,我根本没办法帮他。
我的步罡还有两步完成,在完成之前,我决不能停下,否则就会万劫不复。但这区区的两步,此刻对我来说,却是那么的艰难又漫长。
看着一只兽灵已经爬上了鬼虎身后的棺材,而鬼虎却苦于身前众多兽灵,无暇去管,我心中竟然已经有了绝望的念头。
到此为止了吗?
难道我这么努力,就是为了葬送我和鬼虎两条性命?为了让我爷爷的魂魄无处可归,被这铺天盖地的兽灵所吞噬,魂飞魄散,消失在天地之间吗?!
我绝不允许!
“轰!”
决然的一步落下,一道冲天的雷柱直接将我脚下的土地洞穿。
我放弃了化解,根本没有抵抗,也没有引导这道天雷,而是直接让它落在了我的脚下。
为此我付出了代价。
虽然只是瞬间,但整个人被天雷所贯穿,仍然让我有一瞬间的意识模糊。
那种感觉,仿佛自己下一刻,就要消亡在天地之间一般,一切都仿佛变得遥远了,陌生了,好像什么都已经无所谓了。
“靠!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当寡妇!”
一声清脆的痛骂声,忽然传入我的耳膜,让我的意识短暂地回归了一瞬。
是……谁来着?
勉强集中起精神,透过天眼我看见,一道小巧的身影扛着比她还长的大刀,闪着金色的耀眼光芒,冲进了这尸山血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