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寒婵隽眉不易察觉地挑了挑,眼底闪过一抹担忧之色,“祁渊也中毒了?”
萧令言颔首,“不过好在圣上所中的毒并不重,没有危及性命,又及时发现,早就已经痊愈了。”
萧寒婵松了口气,点点头,“只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就算是查出了当初夫君所中何毒,也没办法把他救回来了。”
萧令言握住她的手,轻声道:“虽然我们没有办法救回大族长,但我们至少能够替他查出害死他的真正凶手。”
萧寒婵神色渐渐变得凝重,“可你方才说,这月上海棠就只有药谷才有,而药谷距离银苍城甚远,想要短时间内取得这月上海棠的毒,根本不可能,如此一来,我们之前部署的计划便行不通了。”
“倒也未见得。”萧令言冲她狡黠一笑,“就算没有月上海棠,想要调制出一种与月上海棠相同症状的毒药,倒也并非难事。”
萧寒婵英眉一挑,与她相视一眼,立刻会过意来,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一个丫头撩起帐门走了过来,将手中的奶茶和糕点摆放在两人面前。
“夫人,郡主,这是伙房那边新做的点心,说是照着中原人的口味做的,你们尝尝。”
萧令言低头看了看,糕点倒确实有些中原糕点的模样,便伸手捏起一块递到嘴边,突然她动作迟疑了一下,闻了闻手中的糕点,而后微微变色,又放下了手。
“是不合郡主口味吗?”小丫头见状,连忙小心地问道。
萧令言笑着摇摇头,“没有,我只是突然想起以前在府中的时候,我也常常自己做糕点,各种各样的都有……”
她边说边与萧寒婵交换了一个眼神,萧寒婵虽不知她具体用意,却看得明白,萧令言对这个丫头心有疑惑。
只见将手中的糕点送入口中嚼了嚼,又端起奶茶抿了一口,眉心却始终蹙着,朝那小丫头看了一眼,突然捏起一块糕点给那丫头递了过去,凑近了些道:“你也尝尝。”
小丫头受宠若惊,接过糕点连连道谢。
萧寒婵轻笑一声,摆摆手对小丫头道:“这糕点留下少许便可,你们也辛苦了,剩下的拿下去分了吧。”
闻言,小丫头连忙行礼道了谢,捧着剩下的糕点退了出去。
听着她的脚步声走远了,萧寒婵这才问萧令言道:“发现了什么?”
萧令言反问道:“姑姑近日来可有派她去过容成越兄弟那边?传话也好,送东西也罢。”
萧寒婵思忖片刻,摇摇头,“没有,自从当初撕破了脸,我们之间便没有丝毫的私下往来,我的人也没有再去见过他。”
“那倒是奇了。”萧令言稍作沉吟,起身走到萧寒婵身边,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只见萧寒婵瞬间变色。
“你确定?”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萧令言。
“确定。”萧令言点点头,“我生来有夜盲之症,视线不大好,但是我的听力和嗅觉却很好,而且因为我是医者,所以我对各种气味最是敏感。”
萧寒婵闻言,抬眼看了一眼帐门,沉声道:“你有何打算?”
萧令言想了会儿,幽幽道:“顺水推舟,借势而行。”
半个月的时间商讨下来,虽然很多人还没有明确表明自己的态度,但众人心里已经有了底。
中原诸国,祁朝的立场自是不用多说,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萧令言与萧寒婵之间的频繁走动。
大月那边也无需多言,早些年,大月包括薛昊在内的不少将领都在萧素和萧寒婵兄妹二人手下吃过亏,大月也常年被祁朝压着,两国早已是宿仇,表面的和气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如今萧寒婵的身份揭露,大月绝无可能放弃与自己一直有交情的容成越兄弟,转而支持萧寒婵。
至于伽娄,虽一直未表态,不过伽娄因为地势原因,此行只求一个边疆安稳,所以只要北疆十六族不起纷争,谁掌权皆可。
唯独西屿段翎瑶那边,一直态度不明,与容成越兄弟走动得不少,也和萧令言碰过几次面,聊了几次,若是被追问得急了,段翎瑶便称想要一个关于大族长之死的确切真相和结果。
再过十来天便是除夕。
一大早天刚刚亮,一匹快马便匆匆出了城去,一人一骑身无旁物,显然是有什么紧急之事。
夜间亥时过后,银苍城内陷入一片沉寂。
就在众人刚刚睡熟进入梦乡之时,寂静的暗夜中突然传出一阵高呼“有刺客”,一声接着一声,很快便传遍了王庭大帐。
祁晔来找萧令言的时候,萧令言依旧穿着白天里的衣衫,动都没动一下,显然还没有睡下。
“开始了?”她拧眉问祁晔。
祁晔颔首,“刚刚得到消息,二公子容成砺遇刺重伤,刺客虽然逃了出去,不过发现得及时,容成越已经命人追了上去。”
萧令言听了清冷一笑,“你说,他们会来寻我救人吗?”
祁晔问道:“你会去吗?”
“去,为何不去?”萧令言抬头冲祁晔笑了笑,“既然已经找上门来了,自然是要去的,不然他们这场戏怎么演下去?”
没多会儿,有三人匆匆而来,点名要见萧令言。
领头那人一脸慌张,一见萧令言便迎上前来,连声道:“求郡主救救二公子……”
萧令言只觉得,那模样、那语气非常熟悉,仔细想了想,却是与那日祁珩与萧敛月想要联手设计她时,珩王府赶来邀她前往珩王府给祁珩治病的那人,简直一模一样。
她骤然在心里冷冷笑了笑,面上却作为难之色,犹豫道:“可是,我的身份……”
那人忙道:“郡主,如今这整个银苍城内,便属郡主的医术最高,二公子遇刺,被那刺客刺成重伤,求求郡主出手救救二公子吧!”
萧令言便向身边的人看了看,祁晔会意,握住她的手道:“我陪你一起去。”
闻言,萧令言便不再迟疑,点了点头,转身吩咐青漓道:“把我的药箱收拾一下,我们立刻赶过去。”
几人赶到容成砺的帐外时,听到一阵怒喝咒骂声,仔细一听,正是容成越,他似乎发了很大的火,正在喝骂什么人,没多会儿,一队身着盔甲的人从帐内连滚带爬地逃了出来,匆忙离去。
萧令言几人入内,与容成越打照面行了礼,而后萧令言朝大帐里面瞥了一眼,问道:“大公子当真希望我为二公子诊治?你应该知道,夫人是我的亲姑姑。”
“郡主。”容成越收起方才的怒意,快步走到萧令言面前,“我知道,可我还知道,郡主是医者,所谓医者仁心,我相信郡主一定不会因为个人恩怨,而做什么对二弟不利的事,我信郡主!”
这话一说,倒好像是如果容成砺出了什么事,便是萧令言因为私怨而故意报复一般。
见萧令言还有迟疑,他又道:“郡主放心,只要郡主尽力救我二弟,无论结果如何,我容成越乃至整个容成氏都绝对不会埋怨郡主半分。”
话说到了这份儿上,萧令言若是再不愿出手相救,似乎有些说不过去,想了想,她点点头,与祁晔相视一眼,领着青漓快步走近内帐。
刚一进去,一阵血腥味儿便迎面扑来,内帐有好几名平日里伺候的下人此时正神色惶然地守在榻旁。
快步走到榻旁伸头一看,软榻上躺着的那人早已昏迷不醒,他的外袍已经被退去,只留了里衣,依稀可见里衣被利刃划开的口子,轻轻一拨便可看清下面的伤口。
真实的伤,伤得很重,若不是那每一道伤口都避开了要害,都只是看似很严重的外伤,萧令言差点有些分不清这究竟是真实的行刺,还是只是一场做戏。
处理这些伤萧令言算是手到擒来,很快便将伤口都处理好,上了药包扎好。
待萧令言处理完出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怎么样?”容成越快步迎上来问道。
“伤口都已经上了药包扎好,不过,因为不知刺客是以何利器伤了二公子,我担心二公子的伤口会染上毒,所以可能要再等几个时辰才能确定二公子是否有性命之忧。”
容成越愣了愣,不像是装出来的,“伤口染上毒?郡主的意思是,那刺客刺伤二弟的兵器利刃上有毒?”
萧令言道:“有些毒性并不会立刻显现出来,所以才要等几个时辰,大公子若无他事,便在此等等看,待确认二公子无恙再离开。”
顿了顿,见容成越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她又道:“我也会在这里等着,有任何状况,我也好随时应对。”
听她这么说,容成越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点点头道:“好,既如此,那就辛苦郡主了。”
萧令言没有再说什么,走到祁晔身边坐下,握住他递过来的手,冲他摇了摇头。
两人便这么一直待在容成砺的帐内,容成越也不好走开,只时不时地出门吩咐交代几句,听起来像是在交代抓刺客的事。
萧令言则每隔一段时间,便进入内帐给容成砺把把脉,看看他的脸色,若是困倦了,便以手扶额打个盹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青漓已经开始摇晃不稳,外面的天色终于缓缓亮起。
萧令言再一次从内帐出来的时候,一抬头便听到萧云楼叫了声“姐”,紧接着沈流霆叫了声“王爷”,仔细一看,萧云楼和沈流霆不知何时也都被请了过来。
再往两人身后看去,不出意料,正是段翎瑶、楚陌以及薛昊一行人,再往后便是一些萧令言不认识的人,但是她认识他们的服饰,都是十六族的人。
萧令言心底暗暗松了口气,叹道: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