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祁穆不由紧紧皱眉，看了看萧素，说不出话来。
萧素继续道：“再者便是她的身手，在此之前，因为不知她师从普世大师，所以很少有人知道她是个内家高手，身手极高，当初她一招便废了月儿的一只手……”
提起萧敛月，萧素顿时眼睛一红，喉间哽了哽，他低下头去深深吸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继续道：“再后来，殿下应该也知道的，上个月她闯入校场救那个叫萧云楼的少年，据晏将军回来说，就连他都不是此女的对手，可见其这些年有心隐瞒，藏得有多深。”
祁穆回想了一下那天的事，再听萧素这么一说，不由得一阵心惊。
“若说这一切都是她个人的事，是她自己的秘密，不愿说与旁人听，便也罢了，可有一件事不知殿下可曾怀疑过？”
祁穆看了看眼眶微红的萧素，轻声问道：“萧将军指的是何事？”
“月儿的死……”萧素深吸一口气，握了握拳，“原本，按照我们的计划，那日前去天牢送药的人是殿下的人，药也该是事先替换好的，服下之后的状况虽类似于服了鸩毒，但是只要在十二个时辰之内再服下解药，人便可醒过来，可那日……那日月儿她……”
洛相侧身看了看萧素，抬手拍拍他的后背，替他说道：“可是那日送给萧家大小姐的那杯毒酒是真正的毒酒，所以萧大小姐喝下去之后很快便殒命去了。殿下想想，那时候在宫里、有这般能力不声不响易容乔装成宫人、且能轻而易举制成此种剧毒的人，还能有谁？”
祁穆怔了半晌，长叹一声，往后退了两步，“莫非，真的是她？”
萧素叹息道：“此女因为景氏的死，一直对月儿和裴氏怀恨在心，她必是察觉到我们会想办法救出月儿，所以干脆先下手为强，借着圣上赐毒酒的契机害死月儿，如此一来，我们即便知道是她所为，也不能翻查此事，其心之毒，实在可怕。殿下若执意要留这么一个人在身边，那不是在找帮手，而是养虎为患！”
祁穆迟疑着点了点头，“本宫能理解舅舅和萧将军的心情，可是如今郡主和四弟因为婚约之事绑在了一起，若是要疏远郡主，那四弟那边……”
洛相摇摇头道：“虽说他二人如今是一体的，但也不见得就要一同放弃，有件事想必殿下也听说了，此女与晔王殿下闹了矛盾，已经将近一个月不怎么来往。”
祁穆道：“此事本王确实有所耳闻，也亲眼见过，那日在校场，四弟出面替她解围，她却是完全不搭理四弟，就像是不认识一样。”
洛相又道：“但是有一个人近来倒是跑郡主府跑得很是勤快。”
祁穆浓眉一挑，“珩王？”
“没错，据老臣所知，这珩王一开始便对此女心生情愫，当初还曾向萧将军提出求娶之意，只是未料竟然让晔王横插了一脚。”洛相说着与萧素相视一眼，两人点了点头。
“舅舅的意思是……”
“自古红颜祸水，若是她因为两人中的任何一人出了事，想必他二人之间都不会善罢甘休。”
祁穆拧眉，垂首思忖了半晌，终是点了点头，“好，不过母后和葭儿那边，本宫还需要些时间劝说。”
洛相道：“皇后娘娘那边，老臣自会找机会跟她好好说一说，至于太子妃娘娘，依老臣之见，待她将太子妃娘娘的顽疾治好之后，便尽快断了联系。”
“本宫明白，本宫会好好跟葭儿说的，日后与她不再来往便是。”顿了顿，他又问道：“晏大将军的伤势怎么样了？”
洛相道：“前两日便已经痊愈了，我们是打算等后天过了圣上的寿辰便让他返回西岭，以免夜长梦多。”
祁穆沉沉点头，“那此事就辛苦舅舅和萧将军安排了。”
五月初六，祁渊寿辰。
萧令言刚刚用完午膳没多会儿，宫里便来了人，是洛皇后的人，萧令言大致收拾了一番，领着青漓和玉峫一道随他们进宫去了。
如萧令言所料，今日宫里来了不少脸生的女眷，因为是祁渊寿辰，祁渊不想大肆铺张，所以来的都是皇室亲眷又或者是高门贵府的人。
众人齐聚凤寰宫，除了各宫各院的妃嫔，但凡能赶得来的女眷都来了，其中就有早早嫁出宫的三公主和八公主，以及祁渊最宠、却也不得不最忌惮的十一公主。
一如既往，不见祁婳身影。
玉峫贴近萧令言身后，朝华贵妃的方向瞥了一眼，压低声音道：“贵妃娘娘身边那个着水绿色裙衫的姑娘，便是当初珩王殿下想要许给沈将军的那位表妹。”
萧令言闻言，抬眼向华贵妃看去，果见她身边有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紧挨着她坐着，虽算不得倾国倾城，但是在这美人如云的帝都内也算得上姿色一绝了。
“可惜了，沈将军没这等艳福。”
闻言，青漓低下头紧紧抿嘴憋笑，玉峫倒是沉得住气，只微微弯了弯嘴角，没有再说话。
女眷相聚，聊破了天去也不过就是些琴棋书画、刺绣女工之类的事儿，最好的应该便是十一公主祁嫣的一套舞剑，小姑娘家年纪不大，正是十五六岁爱出风头的年纪，加之她本就性子骄纵些，一套剑法在得到众人的喝彩之后，舞得愈发尽兴。
萧令言眯了眯眼，淡淡地扫过众人，骤然就想起去年的中秋宴。
那时候祁晔也在，她还假扮成青漓偷偷溜了出去，与祁晔在树上喝了好一会儿的酒……
吃了一会儿，喝了一会儿，三三两两又聊了会儿，待得外面的日头没那么烈了，洛皇后又领着众人到后花园去散了散步，说是赏园子消消食。
刚进了后花园没多会儿，一名内侍便领着两人快步走来，萧令言下意识地抬眼看了看，发现来人正是萧如锦和青禾。
萧如锦径直走到洛皇后面前行礼致歉，隐隐约约听来，她应该是在府中给萧素熬药错过了时辰，所以来晚了些。
本就是大好日子，且她又是因为一片孝心才来晚了，洛皇后也无心责备她，安抚了两句，又朝萧令言这边指了指，萧如锦便又行了一礼退到了一旁。
她刻意放慢了脚步，待得萧令言走近了，与萧令言相视一笑，并肩走在队伍的最后。
“出门的时候，府里的嬷嬷交代，道是公主与郡主出门，随身只带了两个丫头，我只是将军府庶出的女儿，不可太过冒头，所以只能带青禾一人前来……”萧如锦看着萧令言的眼神有些怯怯的，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沁儿很担心你，不知你近来过得好不好……”
“二姐。”萧令言握住她的手，她却下意识地把手缩了回去。
“怎么了？”萧令言警觉地发现不对劲，复又将萧如锦的那只手抓起，看着萧如锦有些慌乱的神色，伸手捋起她的衣袖，之间手腕往上三寸处有一片腥红的伤疤，伤口尚未完全结痂。
“这是怎么回事？”萧令言停下脚步定定看着萧如锦，“是谁伤了你？”
萧如锦低着头把手抽回来，连连摇头，“没事，做饭的时候不小心烫了一下……”
不等她说完，萧令言便回身向青禾看去，青禾从见到萧令言开始便红了眼睛，此时见萧令言看来，终是憋不住自己的情绪，掉下眼泪。
“回郡主，那是……是老爷用热汤给烫的……”
“别说了。”萧如锦连忙轻喝一声拦住青禾，青禾抹了抹眼泪，不敢再多言。
萧令言大约能猜到她们心里的忌惮，若是这事闹大了，纵使萧令言能替她出头，可结果必然是这边出头，那边回府之后继续挨训。
想到这里，她便又将心口翻腾的那口气压下了，瞥了青漓一眼，青漓会意，拉住青禾的手小声安慰着。
“我的药箱在马车上，等会儿出宫的时候我让青漓给你送过去。”她拍拍萧如锦的手背，拉着她的手缓步往前走去。
见她不再追问，萧如锦终于松了口气，“对了三妹，你最近……一个人在郡主府待得可还习惯？听说那里四处都很僻静，会不会有危险？”
萧令言轻笑一声，摇摇头道：“放心，郡主府有圣上拨派来的府兵和侍卫，平日里还有青漓和秦衍陪着我，不妨事。”
“那就好。”听她这么说，萧如锦终于放了心，抬眼看了看前方，突然不知又想起了什么伤心事，渐渐红了眼睛。
想来这段日子她在将军府必定受了不少委屈，萧素并没有因为只剩下这么一个女儿而对她心生怜惜，相反，他反倒因为萧敛月死了而萧如锦还活着而迁怒于萧如锦，处处为难她。
自从当初从沁儿那里听闻了此事，萧令言心里便彻底明白，即便是有血缘关系的亲生父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二姐。”萧令言握着萧如锦的手下意识地收紧，压低声音问道：“你想离开将军府吗？”
萧如锦一愣，不解地看着萧令言，“我……我离不开……”
“你想吗？”
萧如锦迟疑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突然用力点了点头。
萧令言便不再多问，弯眉浅浅笑开，她抬手替萧如锦拨了拨散落在额前的头发，呢喃了一声“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