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觉大师。”众人甫一见到那名僧人,全都下意识地垂首行礼。
萧令言见到他也微微有些惊讶,看了看身边的普难住持,见普难住持垂首淡淡一笑,便心下了然,俯身行了一礼。
普觉大师与普难住持不同,看着不那么和气,神色肃然,不怒自威,在场的弟子对他似乎都心有畏惧,一个个低垂着头不敢多说话。
“住持师兄。”普觉大师上前,与普难住持行了一礼,这才转向萧令言看了一眼,眼神看似凌厉,却在与萧令言四目相对的瞬间微微眯了眯眼睛。
普难住持回礼,看了看他身后跟来的青漓,问道:“灯芯草找到了?”
“找到了!”青漓连忙上前,将手中的药包递到普难住持手中,朝一旁的裴氏瞥了一眼。
“在何处找到的?”
“回住持,是在……裴姨娘的房中找到的。”
裴氏一听,顿时一瞪眼,上前来就要反驳。
青漓连忙又道:“方才奴婢去四处寻找灯芯草的时候,正好在院门口遇上了普觉大师,大师当奴婢是盗贼,欲要将奴婢拿下,后听奴婢说了前因后果,便随奴婢一道去找证据,这灯芯草是奴婢和大师一起在裴姨娘房中找到的。”
“你……”裴氏想要反驳,可是瞥见一旁的普觉大师,到了嘴边的话又不知从何说起,她若说青漓嫁祸作假,便是在说普觉大师作假。
大悲寺毕竟是国寺,普觉大师又是执掌大悲寺戒堂的人,裴氏还不糊涂,这种话自是不敢乱说。
“施主。”普难住持提着灯芯草,朝裴氏行了一礼,“这……你作何解释?”
裴氏连连摇头:“住持,此物绝非我所有,我也不知它为何会出现在我房中,或许……或许就像其他东西出现在言儿房中一般,此物也是别人趁乱偷偷放到我房中的,还望住持明察……”
“裴姨娘这意思是相信我是被人冤枉的了?”萧令言适时出声。
裴氏喉间一哽,皱眉看了萧令言一眼,说不出话来。
萧敛月走过来扶住裴氏,冲萧令言勉强一笑道:“三妹向来心善,若要说三妹杀人,我这个做姐姐的也不愿意相信,方才所谓证据确凿,我这一时糊涂,竟是信了,现在想来,三妹和娘亲应该都是被冤枉的,这定是有人要针对我们萧家,故意离间嫁祸三妹和娘亲。”
她说着转向普难住持行了一礼:“大师心明如镜,还望能查出真凶,还三妹和娘亲一个公道,也还我们将军府一个公道。”
萧敛月自是聪明,见裴氏被拉下水,便开始一口一个萧家,一口一个将军府,倒弄得似乎如果不能查清真相,不能还裴氏清白,便是在与整个萧将军府为敌一般。
普难住持和普觉大师相视一眼,继而向萧令言看去,见萧令言不动声色地微微点头,便向萧令言道:“此事有待细细查明,在查明之前,有嫌疑之人须得暂且禁足在戒堂,有专人看管,二位施主可有疑虑?”
裴氏疑惑了一下,看了看身边的萧敛月。
萧令言点点头,坦然应道:“这是自然,有疑点就必须要查明真相,小女愿意禁足戒堂,直到抓住真凶。”
听萧令言这么一说,裴氏也不好拒绝,与萧敛月相视一眼,见萧敛月点点头,她便也垂首应道:“言丫头说的对,必须要抓住真凶。”
如此一番哄闹之后,众人散去,戒堂内除了萧令言和裴氏以及各自身边留了一名伺候的丫头,只余下普难住持、普觉大师以及几名平日里跟在普难住持身边的弟子,。
按律,萧令言和裴氏分开禁足,各住一屋,由戒堂的弟子严加看守,真相查明之前不得离开戒堂半步。
至于萧令言一行人之前住的院子也被人严加看管,尤其是萧令言和裴氏的房间,虽然不似戒堂禁足那般,却也没什么区别。
萧令言静静地坐在案前闭目养神,看不出丝毫的焦躁之色,青漓却有些不安,走过来跪在蒲团上,小声道:“小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能怎么办?”萧令言撇撇嘴,“等吧。”
“还要再等?”青漓皱皱眉,“那萧敛月巧言善辩,今日这局面都能扭转过来,让她们逃过一劫,只怕时间拖得越久,我们就越危险。”
她说着凑到萧令言耳边,小声道:“小姐白日里也看到了,区区一个戒堂之内,就有她们那么多人,我担心,她们接下来会再对小姐下手,可是我们的人手不足,而且现在小姐又被禁足在戒堂,护卫根本过不来,万一她们杀过来……”
萧令言拧了拧眉,旋即又似想到了什么,展眉一笑,拍拍青漓的肩,喃喃道:“不怪你,以前的这时候我确实没什么自保能力……”
“小姐说什么?”
“我说,你再不去开门,我师叔一生气,可能就要把你赶走了。”
青漓一愣,回神听了听,果然听到一阵敲门声,连忙走过去打开门,只见门外站着的那人一脸严肃,面上不带一丝笑意,青漓一见顿时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俯身行礼:“普……普觉大师。”
普觉瞥了她一眼,大步进门来,青漓连忙跟着关上门,过来给他沏茶。
萧令言已经起了身,垂首行礼:“普觉师叔。”
普觉大师没有应声,在蒲团上坐下,执起杯盏抿了一口,这才沉声道:“你太胡闹了。”
闻他出声,萧令言便松了口气,眯眼笑了笑,走到他对面坐下,给他的茶盏填满,“今日还要多谢师叔相助。”
“我没有助你。”普觉声音冷冷的。
萧令言撇撇嘴,“倒是难得,执掌戒堂的普觉师叔竟然会帮我圆谎。”
普觉大师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我所说皆为我所见,那灯芯草确实是从裴氏的房中搜出,至于这灯芯草的来历与其他,那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萧令言愣了愣,继而抿唇偷笑,“不管怎样,都要多谢师叔没有拆穿我,以师叔的眼力,只怕早已看出其中端倪。”
“看出的端倪又岂止是我?”普觉大师放下杯盏,这才抬头正眼看了萧令言片刻,“住持师兄自然也看得出来。”
萧令言点点头。
普觉大师又道:“可是师兄却任由你胡闹,可是你师父的授意?”
萧令言低头干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普觉大师睨了她一眼,“你们师徒俩就没有一个安生的主儿,当年你师父不顾寺中处境,执意离去,使得我与住持师兄不得不硬着头皮将大悲寺接下来,而今你久不入大悲寺,刚一来就闹出人命,我若是住持师兄,早将你赶出去了。”
“师叔……”萧令言讪讪一笑,“你不能因为对我师父有偏见,就连带着对我也有诸多意见,我以前在寺中的时候其实也还算是乖巧的……”
“那现在呢?”普觉大师打断她的话,“怎么突然就不乖巧了?”
“我……”萧令言迟疑,琢磨着有些问题要不要告诉普觉大师。
“那裴氏想要害你?”倒是普觉大师先开了口。
萧令言想了想,点点头。
“人是她们杀的?”
萧令言又点点头。
普觉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低声道:“在我大悲寺动手杀人,胆子不小。”
他说着看了看萧令言,“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们会有此举动?”
“确切地说,早就知道她们想要害我,只是不知具体用何手段,只能等她们出手了,我才知道。”
“那你可曾想过,万一你应付不了,结果会怎样?”
萧令言弯眉一笑,“我既是敢放纵她们,自然是有把握能将她们拿下。”
普觉的眸色不易觉察地变了变,拧眉看着萧令言,像是在琢磨什么,“你以前从不曾这般针对过她们。”
萧令言的笑意收了收,定了定神,压低声音道:“师叔,有两件事我想告诉你。”
“你说。”
“第一,我娘院子里的那场大火,是她们放的。”
饶是普觉一直面色无异,此时闻言,也下意识地狠狠皱眉,“第二呢?”
“第二,我和我娘命大,逃过一劫。”
普觉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些,看着萧令言的眼神也不再似一开始的淡漠,低头道:“萧夫人可好?”
“一切安好。”
普觉点点头,拧眉沉思,须臾,他道:“如今举国皆知萧夫人死讯,她们害死萧夫人之后,下一个目标必然就是你。此番一击不中,依她们的脾性应该不会就此罢手,尤其是现在你身边没有能护卫之人,这戒堂……她们一定还会再来。”
“我知道,我在等他们。”萧令言眼角拂过一抹冷笑。
普觉不经意间见了,心下暗暗一惊,那种成竹在胸、气定神闲的模样是她以前所没有的,近来城内关于萧令言性情大变的传闻他早已有所耳闻,今日一见,似乎传闻并非是假。
“你可有对策?”
萧令言点点头。
“需要我和师兄帮忙吗?”
萧令言摇摇头:“二位师叔只需要继续把我当作普通人便可。”
普觉略有惊讶:“她们竟是不知你身份。”
“以前不知。”萧令言点点头,“不过以后,也该让她们知道了,省得她们继续在大悲寺做手脚,闹得二位师叔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