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萧令言来了兴致,抬头看着祁晔,“这位前辈也懂医术?”
祁晔笑着摇摇头,“她不懂,她只有玄清露,说是自己无意中得来的秘方,加之配置这玄清露的药材很难得,所以能配成的玄清露也就少之又少。”
萧令言伸手捏起玄清露仔细看了看,“可是,从我们相识到现在,你似乎拿来了不少玄清露。”
祁晔道:“我每隔数月便会派人去见她一面,给她讲讲外面发生的事,临行前她便会送几瓶玄清露。”
顿了顿,又道:“也许是因为,她没有其他东西可以送。”
萧令言挑了挑眉,喃喃道:“又是一个奇怪的人。”
近来,她听说了不少奇怪的人,也越来越觉得,重活这一世,她才发现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人和事。
只可惜,自己前一世全部心思都放在祁珩身上,什么都没注意到……
收回心神,她轻吐一口气,见祁晔没有再问什么,迟疑了一下,自己问道:“你就没什么想知道的吗?”
祁晔手上动作不停,弯眉浅笑,反问道:“你愿意让我知道吗?”
萧令言怔了怔,突然轻笑一声,挪开目光看了看外面,没有说话,祁晔心下了然,便也不多问,小心地给她喂完汤。
“以后……”隔了好大一会儿,祁晔才又开口道:“不要这么折腾自己,其他的法子肯定是有的,把自己伤成这样,不值得。”
萧令言不点头也不摇头,听着祁晔那轻轻柔柔又带着一丝隐忍克制的嗓音,她想开口跟他说些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脑海深处那些挥不去的血腥画面便一遍遍浮现眼前。
深吸一口气,她摇摇头作罢,喃喃道:“祁晔,有些事情你不明白……”
“不管我明不明白,在我心里,那些人都不知道你这么对自己。”祁晔握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卷起她的衣袖,看到她手臂上的那道伤,他的眸色暗了暗。
略一沉吟,他拿起玄清露轻轻给她涂上,“以前你怎么做我不管,从现在开始,有我在,有些事你就不能再做。”
萧令言原本很不喜欢别人用这种强硬的命令口吻和她说话,可此时听了祁晔的话,她难得没有生出怒意和不耐烦,想了想,微微点头道:“我尽量。”
祁晔抬眼看了看她,想说什么,可是看到她挑着笑意的眼角,便又收了回去,摇头笑了笑。
如萧令言所料,此时兹洛城各处城门已经下令戒严,沈流霆亲自带人在城内四处搜查,所有进出城门的人也都要严加盘查,势要将所有参与刺杀萧令言的刺客全都找出来。
奈何匆匆忙忙找了一天,却一点线索都没有,反倒是把神威营的众人搞得一个个紧张不已,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漏查错放了。
傍晚,再过半个时辰便要关闭城门了,出城的队伍排得长长的,饶是如此,盘查也没有丝毫的松懈。
萧云楼从一旁走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一名身着素衣的女子在接受盘查,她一手提着包袱,一手握着一柄长剑,侧面看去,纤瘦清减,还透着一丝秀气。
负责盘查的小将仔细查了她的包袱,又问了几句什么,突然,那人浓眉一皱,掂了掂手里的腰牌,“你是珩王府的人?”
“是。”女子轻声应道。
“出城干什么去?”
“探亲。”
小将面露疑色,打量了她一会儿,“珩王府昨夜死了个人,叫唐季,听说是珩王殿下的亲随,听说珩王发了很大的火,你知道这事吗?”
女子稍作迟疑,淡淡道:“知道。”
“既是知道,为何这时候出城?珩王殿下不是下令这种时候不容府中下人随意走动吗?”
女子拧了拧眉,没有说话,握剑的手下意识地收紧,看得出来,她已经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而那小将显然也察觉到了什么,招招手示意身后的人都警惕起来,缓缓围过来。
许是发现有人一直在看着她,那女子微微侧过脸朝萧云楼瞥了一眼,四目相对,萧云楼心下一凛,眼前骤然闪过在洛安镇被他刺中的女子,又想起那天雨夜突然冲出来拖住杀手,救下他和沈流霆的那人……
“你怎么在这儿?”眼看着双方一触即发,他几乎想也不想,大步上前走到那女子身侧站定,“这么晚了出城去,有什么事吗?”
那小将愣了愣,看了看两人,问萧云楼道:“你认识?”
萧云楼点点头,俯身行礼,“回将军,她是我朋友。”
“你朋友?”小将将信将疑,“可她是珩王府的……”
话未说完,就见萧云楼没由来地皱了皱眉,对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声张,凑到近前压低声音道:“她身份特殊,不能让别人知道。”
小将拧了拧眉,盯着萧云楼看了会儿,见他面不改色,不像是在说谎,又想到他是沈流霆亲自带来的人,听说曾经救过沈流霆的命,与沈流霆关系极好,想来他应该不可能与珩王府有什么关系。
最重要的是,年前那阵子珩王府和攸王府里揪出来不少眼线,小将不由怀疑,莫非这位姑娘也是藏在珩王府的眼线?
这么一想,他便换出一张笑脸,拍了拍萧云楼的肩,“早说嘛,既然是你的朋友,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赶紧出城去吧,后面好多人等着呢。”
“多谢将军。”萧云楼抱拳行了一礼,拉住那女子的衣袖不紧不慢地出了城去。
身后城门内,不远处的沈流霆将几人的举动收在眼底,定定看了那女子片刻,微微勾了勾唇角,没有多言。
直到避开了守门将领的视线,萧云楼这才松开手,淡淡道:“安全了,你可以离开了。”
女子默不作声,抬脚往前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下,折回问萧云楼道:“为什么帮我?”
“你帮过我。”萧云楼垂首看她,“那晚替我拖住那些杀手的人,就是你。”
女子低下头,没有否认,隔了会儿又道:“那天我帮你,是因为当初在洛安镇,你们救过我。”
萧云楼想说什么,可是仔细一想,总觉得再这么说下去,就要把他们最初相遇、大打出手、拼死相杀的事全都牵扯出来了。
顿了顿,他摇头道:“算了,事已至此,你我两不相欠,你此番离开之后就不要再回来了,更不要再以珩王府下人的身份在外走动,珩王府已经戒严,最近一直再查眼线奸细的事,你再露面,肯定会被他们抓住的。”
说着,他从身上掏出一只钱袋掂了掂,递到女子面前,有些赧然道:“我……也没多少,你拿着,走远一点,最好再也不要出现在珩王的人面前。”
女子愣了愣,看了看钱袋又看了看萧云楼,弯眉淡淡一笑,没有接过钱袋,而是伸手将钱袋打开,从里面捏出一枚铜钱,在萧云楼眼前晃了晃,“多谢,你的好意我收下了。我暂时会离开兹洛城,不过不会很远,我出城只是不想每天东躲西藏,被这些京都卫查来查去,等这阵子风波过去了,我还会回来的。”
萧云楼闻言,有些不悦且不解地皱皱眉,可是他向来话不多,此时能和她说些什么自己也想不到。
“我叫玉峫,山邪峫。”就在萧云楼词穷时,女子往前一步走到萧云楼跟前,轻轻说了一个名字,不等萧云楼回过神来,便转身快步离去。
“玉峫……”萧云楼轻轻念叨了几遍她的名字,眉头皱得更深了。
沈流霆见他外城门外逗留了不短的时间,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正要走过去看看,刚走到城门口就看到两名身形高挑的男子通过盘查,快步出了门去。
直觉告诉他,这两人有些不对劲儿,便快步走过去问道:“那俩人……”
“哦,他们是将军府的人。”小将应道。
沈流霆一愣,“将军府的人?萧家?”
小将点点头,“他们手里拿的就是将军府的腰牌。”
沈流霆闻言,紧紧皱了皱眉,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抬手招来两人和他们耳语了几句,又朝着刚刚出门去的两人指了指,两人会意,褪去神威营的衣着,快步追了上去。
入夜,珩王府却是一片热闹。
寝殿内一派歌舞升平,祁珩侧身坐着,一手持杯,一手扶额,眯着眼睛看着堂下的莺莺燕燕,本以为自己能开心些,可不知为何,看着她们那一张张妖媚惑人的面容,他骤然就想起另一个人来。
那个人在面对他的时候几乎从来没有好脸色,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甚至是仇视……对,就是仇视!
他想了很久,却始终想不明白,她究竟为何要这般仇视自己?
是因为当初揽月轩的事吗?当时明明是裴氏一人揽下了所有的罪责,而今裴氏已死,照理说,她是不应该能想到他身上来的……
除非,她真的太过聪明,聪明得超过所有人,能猜到所有的真相……
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争执声,继而“吱呀”一声响,殿门被人推开,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大步走进门来。
祁珩抬眼看了看他,沉了脸色,不等来人开口便挥挥手将所有人都屏退。
直到殿门再一次关紧,他这才抿了口酒,淡淡一笑,喃喃道:“看来景少主已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