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一定随你师父学了不少制毒解毒的本事?”
虽然萧令言早知洛皇后召她所为何事,待听得“制毒解毒”几个字,她还是忍不住微微一愣,拧了拧眉。
垂首长舒一口气,萧令言点了点头:“小女略通一二。”
洛皇后神色一松,握着萧令言的手下意识地收紧,“看来本宫没有找错人。”
萧令言驻足,定定看了洛皇后一眼,“小女斗胆问一句,此事……可是与圣上有关?”
洛皇后似是明白这件事最终瞒不住萧令言,当即沉了脸色,颔首道:“不错,圣上今晚在宴上突发咳喘,并非偶然,今夜当值的、不当值的太医都来了,仔仔细细查验了一番,他们之中要么是见识浅薄,查不出具体原因,要么便是怀疑圣上是寒邪侵体,却也找不出具体缘由。只有两位资历最老的太医商讨了一番,一致认为圣上可能是中毒所致,可是所中何毒却毫无头绪。”
说到这里,她停了一下,抬眼看了看萧令言,见萧令言神色了然,便勉强笑了笑。
“想来,你也知道本宫为何突然叫你回来了。”
萧令言欠身行礼:“小女知道。”
“那你随本宫走一趟,仔细查一查圣上的症状,不过本宫有一言交待在先,事关圣上,不得轻易与旁人多说一个字,你……可明白?”
萧令言立刻应声:“明白。”
“走吧。”洛皇后也不耽搁,拉着萧令言的手直奔着祁渊的寝殿而去。
步入寝殿,方才宴上的诸位妃嫔和皇子都在,还有几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她见都没见过,都守在一旁满脸担忧,时不时低头抹泪。
换回自己着装的祁晔也在,静静地站在众人的后侧,看到萧令言和洛皇后一道进来,先是微微一愣,拧了拧眉心,与萧令言对上眼神之后,瞥了一眼她身后的青漓,了然地点了点头。
“皇后娘娘……”见洛皇后进来,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转过身来行礼。
“哭什么哭?”洛皇后睇了众人一眼,“圣上尚且无碍,你们在这哭谁呢?”
“可是皇后娘娘,圣上方才接连咳了好一阵之后,便昏了回去……”妃嫔之中,一人身着鹅黄色华服,起身正要回洛皇后的话,却被洛皇后狠狠瞪了一眼。
“圣上操劳国事,难免劳累过度,龙体欠安,好生调理修养,很快便能恢复,你们慌什么?”洛皇后说着朝外面瞥了一眼,“本宫听闻萧将军府三小姐师从药谷华裳夫人,医术了得,特意将她请来替圣上诊脉,你们且先回去候着,别在这里嘈嘈嚷嚷。”
“皇后娘娘……”方才说话的那妇人显然心有不甘,疑惑地瞥了萧令言一眼,“这个丫头年纪轻轻,她能看出什么?”
洛皇后闻言,甚是不悦,侧身看着那妇人,“怎么?华贵妃莫非觉得本宫会害圣上不成?”
“妾身不敢。”华贵妃垂首,复又瞥了萧令言一眼,“皇后娘娘自然不会害圣上,妾身只是担忧,三小姐毕竟只是一个小丫头,方才朝中这么多资历老道的太医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她一个小丫头又能作何?”
“华贵妃莫不是没听说过,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朝中的太医平日里所能接触到的病症毕竟有限,且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无法识得这世间所有的病症也不奇怪,言丫头师从华裳夫人,行走在外,见多识广,你又怎知她解决不了?”
说话间,洛皇后已经领着萧令言走向祁渊的床榻,“你们若真心为了圣上好,就先回去等消息,别再扰圣上休养。”
华贵妃显然心有不服,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身边的祁珩轻轻扶住手臂,顺带拉了一把,她侧身看了看自己的儿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满,向洛皇后行了一礼。
“既如此,那妾身便现行回去等着,还望三小姐莫要辜负了皇后娘娘和我们所有人的期望。”
说罢,不等萧令言和洛皇后应声,便领着众人往外走去,路过萧令言身边的时候,冷冷瞥了萧令言一眼,那眼神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祁珩离开的时候,回身朝萧令言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冲她弯眉笑了笑,似是安慰与鼓励。
萧令言心下冷笑,面上却作感激地回了一礼,而后与走在最后的祁晔相视一眼,两个人似是知晓彼此此时的心里所想,挑了挑眉。
洛皇后看着华贵妃离开的背影,握了握拳,虽然面上没有发作,萧令言却能感觉得到她压抑着的怒意。
若说这偌大的后宫之中,谁能与洛皇后平分秋色,应该只有这位华贵妃一人。
无论是母族的势力、资质容貌、还是子嗣的作为,华贵妃都并不输洛皇后多少。
其父华老将军镇守边关多年,如今虽已解甲归田养老,在军中的影响力却不容小觑,其子、便也是华贵妃的兄弟如今一人在朝为刑部尚书,一人在军为镇军大将军,华家的其他后人及门生遍布朝野,想来这也是前一世时珩王能那么快扳倒太子及洛皇后的原因之一。
至于珩王,能力与才学倒是不比太子差,若一定要说差点什么,便是年龄与出生。
坐在床榻边,萧令言一边替祁渊诊脉,一边在记忆里搜寻与祁渊有关的事,这才察觉前一世时自己竟是没有见过这位圣上几面,偶有几次也都是远远地瞧着,以至于她只能记得祁渊的大致轮廓。
此时祁渊已经因为方才的那一阵剧烈咳喘而昏睡过去,气息与脉象都不是很好。
是不欢!
而且,不欢毒发了。
也就是说,祁渊至少已经接触不欢的毒有半年之久。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不欢?这世上竟然有人能得到不欢的毒?
“言丫头?”洛皇后一直盯着萧令言的脸,见她面露如此凝重神色,不由担忧,“你可是查出了什么?”
“皇后娘娘……”萧令言起身走到洛皇后身前,正要行礼就被洛皇后扶了起来,她又向留在殿内的两位老太医行了礼:“陈太医、姜太医。”
趁着这行礼的间隙,她在脑海里努力回忆了一下前一世的记忆,心下有些沉重。
“怎么样?”洛皇后担忧问道,“查出来了吗?”
“嗯。”萧令言拧着眉垂首,一番思量之后,微微点了点头。
洛皇后当即握了握拳,“当真是……中了毒?”
萧令言回身看了看软榻上的祁渊,垂首道:“不知两位大人可曾听说过有一种毒,叫‘不欢’?”
“不欢?”两位老太医相视一眼,想了会儿,摇摇头,“这是什么毒?老夫从未在任何典籍中看到过丝毫的记载。”
萧令言暗道一声“不知道就对了”,面上却依旧凝重,看了洛皇后一眼,又看了看两位老太医,故作轻松道:“倒也不怪,师父曾说这种毒世间罕有,早已失传多年,我也是无意中曾得见此毒的解方。”
两位老太医相视一眼,又看了看萧令言,问道:“这么说,三小姐有解毒的法子?”
萧令言颔首,“有倒是有,只是圣上这般状况,除了汤药的调理,最重要的还是休息调养,缺一不可,这还需要皇后娘娘和两位大人的多多照顾。”
两位老太医闻言,见萧令言的说辞与自己心中所想一致,连连点头,“确是如此……”
萧令言便也不多言,走到案前写了一个方子,交由两位老太医过目。
两人反复看了看,他们虽不知这“不欢”究竟是何毒,不过仔细研究了一番药方,确认这方子对祁渊的龙体不会有任何伤害,便放了心。
确认药方无碍,洛皇后便立刻派人按照萧令言的交代去抓药熬药,自己则寸步不离的守在床边,看着昏睡中的祁渊,神色担忧。
陈太医走过来问道:“三小姐,这‘不欢’究竟是何毒?为何之前没有任何症状?”
萧令言略有迟疑,想了想道:“倒并非此毒没有任何状况,而是因为此毒一开始的症状与风寒之症颇为相似,若是不识此毒,便是医术再高明,也查不出缘由。待得毒性彻底发作,才能表现出一丝与风寒不同的状况,若是经验老到,倒也有可能察觉其中异样。”
“听三小姐所言,此毒从中毒到彻底发作尚且需要一段时日,那三小姐可知这段时间是多久?”
萧令言拧了拧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洛皇后一眼。
洛皇后当即明了,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这一点倒是无法断定,每个人体质不同,接触的药量不同,不好推断,可能三五月,也可能三五年,甚至若体质不好,三五日便毒发也是有可能的。好在圣上的情况尚且不算严重,只要按时服药,好生调养,相信用不了多久便能恢复。”
听她这么一说,两位老太医便放了心,正想要再问些解毒方面的问题,便听洛皇后道:“时辰不早了,两位大人多有劳累,便先回去歇息吧,这里有言丫头陪本宫守着便可。”
两位老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而后行礼退了下去。
直到两人走远了,洛皇后这才将目光移回萧令言身上,“你有什么话想要与本宫说的,尽管说来。”
萧令言垂首,压低声音道:“小女想先就方才两位大人所问的问题,回答一下皇后娘娘。”
洛皇后疑惑道:“你是说,这个叫‘不欢’的毒从中毒到彻底发作所需要的时间?”
“是。”萧令言轻吐一口气,“若想要人不知鬼不觉地以‘不欢’此毒伤人,从第一次下毒到如今毒发,至少要半年的时间。”
半年……萧令言不得不承认,这下毒之人的耐心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