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霆心中有疑惑，也有自己的一丝猜测，可是那些念头刚刚冒上来，又被他自己给摁了下来。
不可能。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我……听不明白。”他索性放弃猜测，将一切抛给祁晔，他看得出来，祁晔心中早已有了思量。
“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祁晔略有迟疑，神色越发冷肃，语气也变得凝重，“这世上真的有人能未卜先知，不是那种算命卜卦，而是可以清楚地知道一个人将来要发生的一些事情，阿言就是其中之一。
她遇到了一个人，她能看透这个人将来会变成什么样，自然也知道这个人就会是今后的那位大月的蒙面将军，甚至和她之间还会发生一些矛盾，或者是敌对，所以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她先行将这个人控制起来，试图去改变将来可能发生的事。”
“怎么可能……”沈流霆依然还是这种反应，下意识地摇摇头，“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人的存在？”
“我也觉得不可能。”祁晔凝眉冷笑，眯起眼睛，“可是我思来想去很久，却只有这个可能能解释这一切。”
沈流霆连连摇头，“这世上就算有人能占卜问卦，探得未来的一丝天机，可是若要对一个人今后将要发生的事知道得如此清楚，绝不可能，除非，她就是从将来回来的人，已经经历过了一切，所以知道将来都发生了些什么……”
越说，他自己越觉得荒唐可笑，虽然这是一个严肃至极的问题，他也不由得低头自嘲一笑。
然，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闻及沈流霆最后一句话，祁晔瞬间变色，面色变得阴沉，眼底精光透亮，定定看着沈流霆。
这样强烈的反应让沈流霆怔了怔，不解道：“你莫不是真的这么认为？”
祁晔敛眉，唇角掠过沉冷的笑纹，“世事难料，谁知道呢？”
“荒谬。”沈流霆轻叹一声，“若真如你所料，那她认为是大月蒙面将军的那个人现在在哪？”
祁晔略一沉吟，摇了摇头，“她没有跟我说太多，她只是说想要找这么一个人，我是想帮她找到这个人，所以才让玄凛派人去查了一下。”
沈流霆想了想，沉声道：“但是不管怎样，她所说的那位大月蒙面将军，也就是她要找的那个人，实在是与凌柯将军的那位后人有很多相似之处，若是可以，日后再有他的丝毫消息，还望王爷能替我留意一番。”
祁晔颔首，“你放心，凌将军既是对你有救命之恩，他的后人我自当会帮你一起救下。”
顿了顿，他弯了弯眉角，眼角笑意透着一丝狡黠，“关于此事，阿言必然是向萧素打听了消息，毕竟，萧素在军中数十年，对邱梁诸国将士的了解比寻常人更多，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萧素正好就在找凌将军的后人，你能察觉这两人之间的相似之处，萧素自然也会察觉，他定是以为阿言要找的这位蒙面将军是现下就存在的，所以才会暗中派人去打听那位大月蒙面将军的消息。”
这一点沈流霆倒是能理解，他点点头道：“萧素寻找凌柯将军的后人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他是绝对不会错过一丝一毫与之有关的线索，如今郡主反倒是阴差阳错之下，给他指了一个错误的方向。”
想到这里，沈流霆心里稍稍舒坦了些，垂首道：“真如此的话，我倒要谢过郡主。”
祁晔但笑不语，起身缓步走到门旁看了看天色，喃喃道：“时辰不早了……”
话未说完，一道玄色身影匆匆进了院门，走到近前小声禀道：“王爷，宫里来了人。”
祁晔俊眉一蹙，“宫里？”
“凤寰宫。”
祁晔不由侧身看了看走过来的沈流霆，沈流霆会意，退回内殿的屏风后。
不多会，侍卫便领着一名披着斗篷的女子快步走来，那女子上前摘下斗篷的帽子，向祁晔行了一礼。
“段姑姑？”祁晔略有惊讶，“你这是……”
“回禀晔王殿下，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告知殿下一件事。”
“何事？”
段姑姑神色凝重，朝四周瞥了一眼，祁晔便侧身将人领进门，段姑姑这才压低声音道：“从今日开始，恐要劳烦晔王殿下派人好生保护郡主，莫要让郡主受到伤害。”
闻言，祁晔神色一冷，“这是……母后的意思？”
“是。”
“为何？”
段姑姑有些迟疑，抬眼看了看祁晔，见祁晔眸色冷刻，神色肃然，心知此事不可能含糊地糊弄过去，便行大礼，一字一句沉声道：“不瞒晔王殿下，今日宫里出了一件事，皇后娘娘去年亲手栽种的茶花刚刚开了花，就被人将花枝尽数剪去，那人还给娘娘留了信，说是，自己的东西一定要好生照看着、保护着，若是保护不好，被人损害了，可能连冤家都找不到。”
祁晔深沉的眼底骤然闪过一抹杀意，冷厉的气息顿起，环绕周身，他没有说话，定定看着段姑姑。
段姑姑虽早已听了晔王的一些传闻，不过这些年来一直都是跟在洛皇后身边的时候偶尔能见上祁晔一次，之前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私下里面见晔王，一时间不由被他的气息给震住了。
“殿、殿下……”
“继续说。”
段姑姑定了定神，继续道：“娘娘起初只觉得这话很奇怪，似乎话中有话，一开始没想明白究竟是何用意，直到回到昭台殿，看到郡主今日留下的香囊，这才突然想起，茶花花枝被剪、收到不明留信，都是在殿下和郡主离开之后……殿下也知道，之前因为萧夫人的缘故，郡主一直都和皇后娘娘走得很近，如今圣上又亲自给郡主和殿下赐了婚，所以娘娘怀疑，这件事很有可能是冲着郡主来的。”
只凭那句话的意思，祁晔便听得明白，这一切确确实实是冲着萧令言来的。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话。
“娘娘原本是想将此事告知郡主，可是一想到郡主是一个姑娘家，年纪又小，如今还要打理将军府的大小事，若是将此事告诉她，不仅会让她分心分神，还有可能会惊到她，所以想来想去，将此事告知晔王殿下，由殿下出面保护郡主，应该更好。”
祁晔心底冷冷一笑，眼底杀意越来越浓，“母后有心了，劳烦姑姑回去禀告母后，本王定会好生保护阿言。”
“是。”段姑姑起身，看了看祁晔的神色，一时间有些琢磨不透。
听到这个消息，他确实是愤怒的，以至于那种冰冷和杀戾气息骤然涌上来，可是他却又这般冷静镇定，倒教人有人摸不着头脑。
“奴婢消息已经送到，王爷若无其他吩咐，奴婢就先行回宫复命了。”
“嗯，有劳姑姑。”祁晔颔首，瞥了玄凛一眼，玄凛会意，上前送段姑姑离开。
待两人出了院门，沈流霆大步从屏风后走出来，朝门外瞥了一眼，低声道：“什么人这么大胆，不仅剪了皇后娘娘的花枝，还敢留信威胁皇后娘娘？”
“你信吗？”祁晔冷声问道。
沈流霆略一沉吟，摇摇头，“不知情者剪了皇后娘娘的花枝确有可能，但是胆敢在宫中留信威胁皇后娘娘，却不大可能，此事或是真假掺半。”
“但最终，她绕了一个弯找到了我，而不是直接将此事告知阿言。”
“她是想要挑起你和这个人之间的敌对关系，毕竟眼下，郡主是你未过门的王妃，谁动郡主，谁便是你的敌人。”
祁晔唇角拂过一抹冷笑，转身准备往里走，“看来一个秦衍已经不够用了……”
蓦地，他脚步一滞，回身看了看，正好看到玄凛踏进院门来，低声道：“阿言回府了吗？”
玄凛摇摇头，“刚刚那边正好有人回来禀报，郡主傍晚的时候在窥月楼多饮了两壶酒，便在那边歇了会儿，尚未回府……”
祁晔眉心紧蹙，只稍作沉吟，便对玄凛道：“备马……”
“不可。”沈流霆看出他的心思，一把拦住他，冲他摇摇头，“你不能去，不管今晚来的是谁的人，一旦你的身手暴露，你的身份很有可能就藏不住了。”
“那就让玄然去。”
“也不行，今晚出面搭救郡主的人一定会被紧紧盯着，彻查到底，你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能暴露。”
“他们查不到……”
“万无一失。”沈流霆表情严肃，“这是你自己说的。”
不等祁晔再说话，他又道：“我去。你放心，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算拼上这条命，也会保她万无一失，安然无恙。”
祁晔定了定神，没有再说话，只是沉沉拍了拍沈流霆的肩。
一辆马车在几名护卫的随行下缓缓驶离了窥月楼，朝着将军府的方向而去。
萧令言坐在马车里，以手扶额，轻轻揉着脑袋，坐在一旁的青漓见了不由撇撇嘴道：“小姐今日可是心情不好？怎么喝了那么多酒？”
“没事……”萧令言随口应了一声。
青漓看得出来她不大舒服，便也不再打扰她，撩起门帘对外面驾车的萧云楼道：“云楼，你慢些，小姐不舒服。”
“嗯。”萧云楼回身看了看马车，有些担忧，渐渐放慢了赶车的速度。
从窥月楼到将军府的路程不算远，正常驾车的话约莫两刻钟。
晚间的时候城里起了风，飘了些毛毛细雨，若有似无，地面却已经肉眼可见的潮湿了，街上便少见游玩的行人，好些铺子早早就打烊休息了。
萧云楼跟着前面领路的守卫，小心翼翼地驾着车，时不时抬眼看看四周。
说不出为什么，他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从今天见到萧令言开始，这种感觉就一直在，所以方才他才会坚持要送萧令言回府……
蓦地，他一把拉住马缰停下马车，皱紧眉头抬眼看去，只见一行十来名黑衣人迎面而来，将去路堵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