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素神色一惊,瞪了瞪眼,“中毒?怎么会中毒?”
萧敛月自从进了未央庵,便再也没有出过门一步,平日里饮食起居都是由庵里安排打理,毒是从何而来?
两位师父似乎看出了萧素的心思,其中一人道:“大小姐在庵里的一切吃穿用度皆是和庵里其他弟子一起分发,从无例外,未央庵上下绝对没有人会想要伤害大小姐半分。只不过,大小姐自己从府里带了不少东西来,庵主现在怀疑,问题便是出在大小姐带来的东西上。”
见萧素皱眉,另一人紧接着道:“萧将军莫怪,这也只是庵里的初步判断,我们在逐一查验大小姐带来的东西时,也会查验庵里分发出去的东西,不管最终结果如何,定会如实告知萧将军。”
萧素知她二人所言不假,他只是想不明白,萧敛月当初离开的时候所带之物,皆是他亲自命人收拾安排的,断不可能给别人机会将不明之物混入进来。
“敢问二位师父,可知月儿所中何毒?毒物从何而来?”
“因为大小姐带了不少东西来,一一查验需要不少时间,毒物从何而来还在排查,不过大夫说了,因为发现得及时,大小姐体内的毒性已经暂且压制住了,不会有性命之忧,接下来便是慢慢解毒,好生静养。”
“那……会不会对月儿的身体有什么损害?又或者,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之症?”
“这个暂且不知,可能要等大小姐恢复之后,观察一段时间。”
既如此,萧素便也不好再纠缠,反复交代了几句让他们照顾好萧敛月的话,语气是少有的温和谦逊,直到两位师父回了庵里关上了门,他又在门外站了会儿,这才上马回城。
腊月中旬,年关已至,本该家家户户热热闹闹地准备过年的事,北疆却一派严肃紧张的氛围。
听萧云楼回来说,这两日沈流霆与段翎瑶那边又碰上了几次,每次沈流霆都自认怂,很识趣地主动避开段翎瑶,似乎在表明自己“好男不跟女斗”的态度,段翎瑶虽然对沈流霆恨意极深,却也清楚自己的身份,能忍则忍。
“不过……”话说到这里,萧云楼停了一下,偷偷瞥了萧令言一眼,压低了声音,“昨日沈将军与那翎瑶长公主又碰上了……”
这两日天气难得晴好,白日里不再是寒风呼啸,萧令言在帐内待得太闷了,晌午的时候,便领着青漓和萧云楼一道出门散散步。
此时几人正顺着小路不紧不慢地走着,边走边聊。
听萧云楼停了下来,萧令言便抬眼看看他,问道:“又碰上了?动手了?”
萧云楼抿抿唇,神色赧然,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正迟疑间,一道人影从眼前不远处走过,萧令言定睛看了看,喊道:“沈将军。”
沈流霆闻声停下脚步朝这边看了看,而后快步走过来行礼,“郡主。”
萧令言颔首致意,目光落在沈流霆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左手上,不由挑挑眉,“沈将军受伤了?”
沈流霆瞥了一眼她身边的萧云楼,淡淡一笑,“没什么,一点小伤。”
萧令言紧跟着问道:“谁伤了你?”
不等沈流霆回答,便听另一边传来一道浑厚的男子笑声,道:“这件事在下倒是知道,昨日也是亲眼瞧见了一场精彩的好戏。”
几人循声望去,只见三名男子正大步朝着这边走来,走在最前面的那人身高与沈流霆相仿,却比沈流霆更魁梧壮实些,面色黝黑,虽面带笑意,眼底却透着一股凌厉的凶光。
萧令言未曾见过他,却一眼便猜出他的身份。
“薛将军。”沈流霆与对方抱了抱拳,而后又转向萧令言道:“郡主,这位便是大月的薛昊薛将军。”
萧令言看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对方呵呵一笑,走过来行了一礼。
“原来这位便是祁朝新封的长懿郡主,久仰郡主大名,今日得见,乃薛某之幸。”
说不出为何,这个人一开口,萧令言就觉得有些厌恶,而后想到一些事,心情又稍稍好转了些——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前一世时,就在她十八岁那年,薛昊在祁朝与大月的交战中死在了沈流霆手中。
见萧令言没什么反应,那薛昊又呵呵笑了笑,继续道:“郡主不是想知道沈将军这伤是怎么来的吗?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沈将军这伤可是西屿那位冰山美人长公主留下的。”
萧令言看了沈流霆一眼,只见沈流霆皱了皱眉,似乎并不想听薛昊说下去。
偏偏那薛昊空长个子,却不长脑子,继续说道:“昨日在下赶到的时候,听到沈将军与那段翎瑶呛了两句,而后那段翎瑶便动起手来,沈将军大男子气概,自是不与女人一般见识,只是尽量闪躲着,并没有还手的意思。
可偏偏咱们这位不知情的小兄弟忍不住了,在下瞧着他是沈将军新收的小兄弟?这一见沈将军被欺负,他可受不了,转过身立刻提剑而上,直朝着段翎瑶的心口刺去,可把沈将军吓得不轻,连忙上前阻拦,结果为了替段翎瑶挡下那一剑,便不慎伤了自己的手。”
说罢,他又啧了啧嘴,揶揄地看着沈流霆,“沈将军此番来,莫不是还有一个任务,便是与西屿那边联姻?”
萧令言算是听明白了,他这一番话不仅仅是说清楚了昨日发生的事以及沈流霆手受伤的缘由,还在明里暗里地指着祁朝与西屿暗中另有联络,说难听点,便是私下勾结。
她微微回身,伸手到背后摁住蠢蠢欲动的萧云楼,而后弯眉一笑,轻轻击掌道:“薛将军日后若是年老了,提不了枪上不了马,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去闹市上当个说书先生,这简单的故事到了薛将军嘴里,变得有趣多了,活灵活现的。”
薛昊面色有瞬间的沉凝,他自是听出了萧令言话中的嘲讽之意,却奈何有气也不好发作,只能深吸一口气,又换出一张笑脸来。
“郡主真会说笑,薛某身为武将,便是死也要死在战场上,口舌之争的事那是女人家的活计。”
萧令言闻言顿时咯咯一笑,“听薛将军这意思,好像男人都不开口说话似的。”
身后的青漓终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就连前一刻还神情严肃的沈流霆也不由得弯了弯眉,抿着唇忍住笑。
薛昊心知自己争辩不过她,便也不再与她计较这件事,尴尬地笑了笑,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话说回来,在下前几日听闻如今的夫人便是当年祁朝萧家的那位女将军,着实吃了一惊,难怪此番祁帝派了郡主来此,想必是对夫人的身份早有耳闻……”
不等他说完,萧令言便收敛了笑意,打断他道:“薛将军说笑了,祁朝的使臣是晔王,我只是随行的大夫。”
薛昊又道:“可众所周知,晔王与郡主有婚约在身,郡主的姑姑便是晔王的姑姑,晔王在处理事情时自然会先顾念到这一层关系……”
“薛将军此言可是在暗指晔王会因此徇私,只顾个人利益,却不顾祁朝立场?”
薛昊愣了一下,皱眉回过去琢磨了一下自己的话。
萧令言又道:“薛将军,您这话可真是杀人诛心,就好像是在说,只要晔王对夫人那边有丝毫偏颇,便是因为与我之间的婚约,因为我与姑姑之间的这层亲戚关系,而丝毫不顾家国利益,薛将军是这个意思吗?”
薛昊连连摇头,“郡主误会了,在下并无此意……”
“希望薛将军能明白,晔王是祁朝的晔王,也是祁朝的使臣,我随行,只是为了照顾晔王的身体,晔王此行只为祁朝与北疆十六族,为了无辜的百姓,与私人恩怨无关,与萧家更是没有半点关系。”
话说到此,萧令言已然冷了脸色,字字铿锵,不卑不亢,冷冷的嗓音听得薛昊有些发愣,一时间竟是忘了要怎么回应她。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渐渐回过神来,轻呵一笑,摇摇头道:“之前听闻郡主之名,在下还在想,郡主究竟因何能得以被钦封为郡主,今日得见,薛某算是领教到了。”
他说着轻叹一声,连连点头,“郡主不愧是萧家的女人,与你那位姑姑真是不遑多让。”
萧令言道:“薛将军这般念着我萧家的女子,可是因为动手打不过、开口辩不过,怎么都讨不着好处?”
薛昊一听这话,脸上终于挂不住了,收敛了勉强的笑意,冷冷看着萧令言,“郡主,得饶人处且饶人,话不可说得太过。”
萧令言冷声道:“那就请薛将军以后处事小心着些,切莫再把东西送错了门,今早的东西幸好是送到了我那里,被我及时发现识破了,若是送到了不懂医术的人那里,毁了哪个姑娘家的容貌,麻烦可就大了。”
薛昊的面上闪过一丝异样,本能地移开目光避开萧令言的视线。
沈流霆却隐约听出了什么,皱了皱眉,疑惑地向萧令言看去。
青漓适时出声道:“可不是嘛,今日一早有人给我们打来了两盆清水,他们自称是伽娄的人,说是前一天夜里特意命人出城从高崖上采集来的雪水,给小姐晨起洗漱之用。我瞧着那人眼生,有些不放心,小姐也觉得有些奇怪,便验了一番,结果怎么着,那盆清水分明就是一盆毒水,用它洗漱,虽不至于要了人命,但可是会毁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