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闷响,萧令言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唤马停下,抬眼看了看天空,按说这个时辰天色已经大亮,可是今日却暗沉沉的,风也带着一丝阴冷的气息。
“要下雨了吗?”她呢喃一声,轻轻一呵,昨夜临行前她就知道这几日帝都气候有变,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看来她必须尽快离开帝都,摆脱这场雨。
想到这里,她立刻策马离去。
这场大雨在傍晚的时候簌簌落下,却丝毫未能阻止萧令言的脚步。
一人一马一蓑衣,风雨中策马疾行。她不敢耽搁,哪怕一刻钟。
南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沈流霆究竟伤到了何种程度?为何指定要她前来?
虽然南境传给祁渊的密函说,是为了不把消息泄露出去,给出的理由乍一听来也不无道理,可是却经不起细细推敲,直觉告诉萧令言,南境的情况绝对没有传回来的消息说得那么简单。
越想心里越是不安,萧令言赶路的速度亦是丝毫不敢慢下来,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轻呵一声,斗笠下的眼神越发沉冷。
南境源城,总兵府后院,一名身着便服的男子匆匆进了门,向守在门外的兄弟示意了一番,进了房间之后便立刻又将房门紧闭。
一名身着黑色武服、遮着面的男子挥挥手道:“情况如何?”
那人道:“窥月楼分舵那边传来消息,郡主应该是五六天前出发往南境赶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窥月楼一路为她准备衣食住行,备好了马匹,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赶到。”
黑衣男子身边的副将道:“郡主毕竟是姑娘家,比不得男人,就算准备好了一切,她赶来的路上总还是需要些时间的,再等等。”
闻言,黑衣男子紧紧皱了皱眉,侧身朝里屋低垂的帘帐看去,沉声道:“我等得,他等不得。”
副将知他心中焦急,轻叹一声道:“兹洛城距咱们这里一千多里,最快也得十来天,更勿论这一路上少不了风风雨雨挡路,这才过去五六天,咱也急也急不来。”
黑衣男子虽心有不安,却也明白副将所言在理,只能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祈祷她来得快一些。
正想着,一名身着盔甲的小兵便急匆匆地跑来,在门外喊道:“廖将军。”
闻声,屋里的人相视一眼,那副将走到座位旁坐下,黑衣男子则笔直地站在那位廖将军的旁边,方才回来传话的那人这才走过去打开了门。
小兵立刻对着那副将禀道:“禀廖将军,岷城总兵尤大人命人来报,今日未时一刻有人持圣上御令进了城。”
廖将军一愣,下意识地与身边的黑衣男子相视一眼,疑惑道:“御令?没看错?”
“绝对错不了,是圣上的御令。近日来南境兵战,四处戒严,所以寻常人根本进出不得,此人若非手持御令,尤总兵也不敢放他进城,对了,此人自称是从帝都兹洛城而来。”
廖将军愣了愣,神情有些不可置信,“这……这人已经……到了?”
“尤总兵不敢确定这小子是否就是廖将军一直在等的人,便以歇人歇马为由将他暂留岷城休息,并即刻命人来报,可是此人手持御令,他若执意离开,尤总兵定然是拦不住的。”
黑衣男子和廖将军又是一怔,“这小子?男的?”
“那边传话来,说是个年轻男子。”
黑衣男子和廖将军就更加迷糊了,想了想,廖将军问道:“那尤禄有没有问他,为何到西岭来?”
“问了,那人说是有要事需面见沈将军,所以……”那人迟疑了一下,看着廖将军的脸色,似乎在等他们拿主意。
“所以,他一定会尽快离开岷城,赶来源城,而岷源两城本就相距不远,这人既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帝都赶到这里,想必这骑术也是了得。”黑衣男子说着看了廖将军一眼,压低声音道:“以这速度来推断,如此短程也不过半日时间。”
在场的人虽然没有应声,却已然默认了黑衣男子的说法。
顿了顿,廖将军道:“也就是说,这会儿他人应该已经快到源城了……好,待本将去会会他。”
“将军。”黑衣男子闻言,下意识地一把摁住他的肩,想了想又立刻收回手,皱眉沉思了片刻,俯身行礼道:“沈将军现在伤重,需要有人寸步不离地保护,就让末将替将军走这一趟。”
廖将军拧了拧眉,有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沉沉点了点头,“好,那就你去吧。”
南境地处两国交界,本该是通商往来的繁华之地,却因为这些年大月和祁朝的关系一直不好,边疆大小战事频发,两国之间几乎没有通商往来,久而久之边城之地便人口稀少,虽不似北方沙漠荒旱之地较多,却也有不少荒野之地,风一吹,便四处沙尘飞舞。
黑衣男子一行人赶到城门时,天色已经渐渐变暗,暮野四合,城里的灯也都纷纷点了起来。
等了约莫一刻钟,黑衣男子身边跟着的人似乎有些急躁,低声道:“怎么还不见人影?莫不是这人有问题,已经被拿下了?”
“不会。”黑衣男子抬头看了看岷城的上空,“若真情况有变,岷城会放出信号示警的。”
“那就是他这一路急赶,现在筋疲力尽,没那个力气了,说不定此时正在岷城睡大觉歇着呢……”
话音未落,黑衣男子突然抬手打断了他,示意他侧耳仔细听了听,只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正朝着源城方向而来。
几人先是相视一眼,而后齐齐循声望去,果见一道黑影直奔着他们而来,马匹的速度很快,不过眨眼间,人马就已经清晰地映入两人的视线。
身后的那人“呵”了一声,笑道:“难怪速度这么快,原来他把尤大人的延风给抢来了。”
黑衣男子微微侧身以余光睇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而后直直盯着一路扬尘而来、在距他一丈远出稳稳停下的那人,眼神考量。
天色虽然暗了,这么近的距离却也足以看清彼此的面容,萧令言将他们上下打量了一番,沉声问道:“闻沈将军伤重,我奉圣上口谕赶来为沈将军医治,不知他人现在何处?”
“在总兵府。”黑衣男子欠身行了一礼,“廖将军担心会有人偷袭行刺,留下保护沈将军,末将乃沈将军军中昭武校尉,特来接阁下进城。”
萧令言迟疑了一下,目光落在说话那人身上,眸子缩了缩。
校尉?他看起来可不像是个校尉,倒更像是一个她认识的人,而且还很熟……
心口骤然一滞,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当即沉了脸色,一扯马缰行至黑衣男子身侧,低声道:“救人如救火,耽误不得,速速领我前去。”
黑衣男子颔首,正要调转马头,却听他身后那人拦住萧令言问道:“你还没说你是什么人……”
萧令言侧身避开他,袖中一支细长之物骤然滑出,抵在那人的心口。
那人低头看了看一眼,瞬间变色:“飞、飞凤簪?你是郡……”
萧令言此时心中焦急不已,顾不得与他多啰嗦,冷冷扫了黑衣男子一眼,黑衣男子会意,调转马头,喝道:“回府!”
因着近月来的战乱,原本就人口稀少的源城百姓早已转移到了临近几城,这一路策马奔去畅通无阻,很快便到了总兵府外。
几人刚刚下马进了总兵府,便看到一阵乱糟糟的,守卫和将士进进出出,神色慌张。
黑衣男子身边的人伸手抓住一人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道:“刚才总兵府遇袭,突然之间闯入了很多刺客……”
萧令言隽眉狠狠一拧,下意识地上前喝问道:“沈将军呢?”
“廖、廖将军正带人护着沈将军的院子,小的也不知道后院的情况如何……”
闻言,萧令言顾不得那么多,抬脚就往后院的方向走去,走出两步复又回身看着黑衣男子道:“带路。”
黑衣男子一向沉静的眉间也升起一丝焦躁,来不及多问,走在前面领着一行人往后院去了。
后院也有些乱糟糟的,廖将军站在院门口伸长脖子望着,终于看到黑衣男子回来,他面色一喜,大步迎了上来。
“如何?”黑衣男子问道。
廖将军迟疑了一下,边随他往里走边低下头小声道:“方才那批刺客冲破了总兵府里的守卫,直奔着咱们院子来,他们似乎知道人就在这里,目标非常明确,来势汹汹,而且人很多,我们原本想着要不要先把人转移走,结果……”
黑衣男子眉心一拧,沉声道:“说重点。”
廖将军愣了愣,支吾着道:“又……伤了……”
“又?”萧令言抓住了重点,脸色已经难看至极,目光扫过两人,“人呢?”
“那间……”
萧令言看也不看两人一眼,径直朝着屋里走去。
廖将军皱了皱眉,喝道:“哪来的毛小子,就这么往里冲……”
“长懿郡主,萧令言。”黑衣男子沉沉说了一声,又补充道:“萧云楼的姐姐。”
廖将军顿时面色煞白,脸上飘过一万个不相信,瞪着眼道:“来的还真是她?她一姑娘家一人单骑,用了六天时间从帝都赶到了源城?”
“嗯。”黑衣男子应了一声,也随后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