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宫主现在已经没事了？”正在穆宇为殷长戬的话感到茫然时，耳边忽然响起小六子的声音：“那咱们要继续赶路吗？”
他猛地回过神来，不假思索的开口：“当然要了。”
说完，他重新打起精神，一边留心着从木里的动静，一边往前走。每一步都走得十分小心，神经高度紧绷，随时提防着有意外状况出现。
万幸的是，类似的危险并没有再次上演。一炷香后，三人安全穿越过这大片从木群，一块杂草丛生的黑土映入他们眼帘。黑土前方，是一条宽达两米有余的小溪，溪水暗沉，像是一滩浓得化不开的墨，不断散发出一股呛鼻的恶臭。
溪水中间冒出一颗颗黑黝黝的石头，石头表面长满了黑色的酷似青苔的物体，细看，还能发现这些物体上方印着的多枚脚印，印记很新，显然是不久前留下来。
在溪边查探完石头后，穆宇快步走回到殷长戬身旁，抓起他的宽袖深嗅了一口。
他身上的衣袍时常会匀染上一种冷香，这种香味并不浓郁，且十分特别，至少穆宇只在这人身上闻到过。
眼下，熟悉的冷香涌入鼻息，霎时间便冲淡了空气里那股难闻的味道。
穆宇重重吐出一口气，仿佛重新活过来似的，一脸‘得救了’的表情，说：“我都查探过了，那些人应该就是踩着石头过去的，走了没多久。”
话微微顿住，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不解的皱起眉毛：“只是我不明白，这溪看着也就只有两米左右宽，用轻功很轻易就能越过去，为什么他们却要冒险涉水呢？”
溪水太过浑浊，只用肉眼根本看不清底下有什么，也摸不透水有多深。在这种情况下，从溪面上飞过去，不去靠近溪水，不是更保险更安全吗？
殷长戬定睛凝视着不远处缓慢流淌的黑溪，片刻后，他忽然用脚尖踢起地上一枚碎石子，扬手一挥。
“咻——”
石子划破空气，以极快的速度飞过小溪上空。就在这时，溪面上倏地荡开一圈圈细碎的波纹。
“下边有东西！”穆宇瞬间变了脸。
话音刚落，一条条巴掌大，嘴部外凸，长有白色利齿的黑鱼猛然跃出水面。
鱼群仿佛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在半空中张开牙齿一口咬中那枚破空而过的石头。
阳光下，那一排排森白的利齿似是泛着寒光。
只听咔嚓一声碎响，石子竟被一口咬碎。破碎开来的细粒，被鱼群在瞬间分食。
整个过程发生的很快，几个呼吸间，进食完毕的鱼群已然回到了溪底，动荡的溪面逐渐回归平静。
穆宇怔怔望着那波澜不起的黑溪，像是被吓傻了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回神了。”殷长戬捏住他的下颚，往上一抬。
张成‘O’形的嘴瞬间恢复原样，穆宇仿佛被惊醒了似的，狠狠打了个寒颤，下意识拽住殷长戬的胳膊，身体不自觉往他那儿靠拢了些。
无意识做出的寻求依靠的动作，让殷长戬心情大好，安抚般拍了拍穆宇的肩膀：“有本座在，还怕这些畜生咬你不成？”
他不说还好，一说，穆宇脑海中立马浮现出自己被群鱼分尸的画面，小心脏不自觉抖了抖，又往他身边靠近了少许。
“你平日里的胆子呢？”殷长戬只觉得好笑，却也没推开他，相反，还十分享受他此时的亲近：“有胆子顶撞本座，同本座置气，冲本座甩脸色，如今一帮畜生就让你怕了？”
“它们和你能相提并论吗？”没经过考虑的话脱口而出。
说出口的瞬间，两人皆是一愣。
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些鱼群比殷长戬更加吓人？明明它们只是一群不会思考，不会算计，更不会武功的畜生而已。面对着它们残忍分食的画面，他尚且会心惊肉跳，可是为何，在面对殷长戬时他却从来没有产生过恐惧、害怕的心情？
明明比谁都清楚，这人的脾气有多喜怒无常，他动怒时，又有多可怕。但他竟由始至终也没有怕过，不，更准确的说，是他从未想过殷长戬会因为自己那些顶撞、耍性子的举动生气这种可能。
为什么？！他哪来的信心和底气，断定这人不会真的同自己生气？即使生气，也不会真的伤害到自己？
今天前，穆宇从没思考过这些，甚至他压根就没有意识到，在自己心中竟然对殷长戬存在着这样的想法。
如今，他意识到了。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源源不断的疑惑，以及一种莫名的恐惧。
这种恐惧来得突然，就像是一种本能，它在告诫他，不要去探寻，更不要去深究这些疑惑背后的真正原因。
那个答案是他不会想知道，也无法承受的。
“在想什么？”
耳畔响起的低沉嗓音，唤回了穆宇的神志。
他猛地松开手，像是被吓到了一样，瞬间从殷长戬身旁跳开：“没什么没什么，小的只是在想，一会儿要怎么过去。”
要想去山脉，就必须去到黑溪对岸。他们在这里耽误得越久，就会被那些人抛得越远。
殷长戬深知他在说谎，但他不愿说，他也无意强迫，从善如流的配合穆宇将话题转开：“办法前人不是已经为我们想到了吗？”
说罢，他身影突地一闪，来到穆宇身边。
“宫……”
话还没说完，身体就被人打横抱起。
穆宇吓了一跳，忙不迭搂住殷长戬的脖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殷长戬径自迈开脚，朝着溪边快步走过去，同时，浅笑着回答：“自然是带你过去。”
他可以自己走！
穆宇张口就要抗议，可殷长戬却像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抢先一步说：“石头滑，稍有不慎就有摔下水的危险。本座可不想到时候还要腾出手去救你。而且，由本座带着你，能更快到达对岸。”
一席话直接将穆宇满肚子的抗议镇压下去。
他撇撇嘴，虽然神色仍有几分不爽，但终究是没再继续挣扎。
“下脚尽量轻一点，全程保持安静。”在即将踏上第一颗石头时，殷长戬忽然转头对身后的小六子说道：“不要制造出任何动静，以免惊扰了底下的鱼群。”
先走一步的江湖人士很明显已经成功度溪，结合他们所用的办法以及方才所见的情况，殷长戬已然得出结论。
溪里的鱼许是碍于溪水浑浊的原因，视野受限，因此其他的感官异常灵敏。即使是空气里一点点声响，也能够被它们捕捉到，并听声辩位，发动攻击。
想要平安通过此处，唯有保持绝对的安静。
小六子点头如啄米：“小人记住了。”
“不光要记住，还要做到。别指望遇到了危险，本座会出手救你。”
不知道是不是穆宇的错觉，他总觉得殷长戬说这话时的语气有些不太对劲，似乎透着些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