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以后，他迅速捂住自己的嘴巴，用行动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再吱声。
殷长戬懒得搭理他，剑眉紧拧着，暗暗思索到底是哪个环节出现了差错，才会导致事态变得如此不受控制。
同他一样面色难看的还有萧落水，以及一众落水门的弟子。这些弟子早在这几日来，便听说了这些流言，如今乍一见到殷长戬这个当事人，忍不住朝他投来充满敌意与愤怒的目光。只是碍于门主没有表态，所以纵使他们心里再怎么气愤，也只能稍作忍耐，没在第一时间讨伐他。
一行人安静如鸡的从山脚向山顶进发。
玉雪峰常年被冰雪覆盖，山间看不见一丝绿茵，除了山石就只有一颗颗染白了头的枯树。寒风呼啸，吹刮在脸上像是刀子割肉一般生疼。
穆宇冻得直打哆嗦，拼命揉搓着自己的双臂。可磨擦间产生的那点热量，瞬间就被迎面吹来的冷气冲散，牙齿止不住地打颤，整个人抖若筛糠。
再一看两侧随行的落水门弟子，因为有内力可以御寒，一个个宛如没事人似的，气色红润，精神抖擞，时不时还会冲他和殷长戬瞪几眼。
有武功就是好啊，瞧瞧这一个个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的样子。穆宇一边腹诽，一边暗戳戳看着他们。
那夹杂着羡慕和幽怨的视线，让落水门的弟子倍感错愕。面面相觑着，拿不准这小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在暗中提高警惕，以防止他忽然作妖。
就在这时候，他们突地瞧见穆宇抽了几下鼻子，紧接着冻到发白的嘴唇毫无征兆的张开。
他要干什么！
落水门弟子的神经当即绷紧，速度不自觉也慢了下来。悄然运转内力，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阿嚏——”响亮的喷嚏声打破了这安静而紧绷的氛围。
他使劲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冻死人了，落水门选址就不能挑一些比较人道的地方吗？就算是隐世的门派，好歹也在四季如春、鸟语花香的地儿吧。”
可他们倒好，哪儿不挑偏偏要挑这冻死人不偿命的雪山，而且还是山顶！这不是存心折腾人吗？
落水门一众弟子：“……”
所以他刚才奇怪的举动，就仅仅是为了打一个喷嚏？
殷长戬并未在意这些人古怪的表情，低头看了眼穆宇冻得发红的鼻尖，眉心一拧，道：“你……”
他才刚说出一个字，穆宇就像吓到了一样，慌忙解释：“小的不是故意的！”
“什么？”殷长戬没太听懂他的意思。
“小的刚刚只是一时没忍住，所以才会发出声音来。不是故意要和宫主唱反调，不听您的命令。宫主~”他昂起头，可怜巴巴的说：“您不要责怪小的，好不好？真的不是小的的错，是这地儿太冷了。一路上小的忍了又忍，方才实在是忍不住了。您也知道，小的不会武功，只是凡夫俗体，根本扛不住这么冷的天气。”他缓缓低下脑袋，声音也渐渐放低，仿佛受了无尽的委屈一般。
殷长戬只觉得无语：“你哪只眼睛看见本座要责备你了？”
“诶？”穆宇愣了一下，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是小的误会了？可是，您方才分明就是想骂小的呀。”
他只不过是想告诉他，若是觉得冷就往前坐一点，自己好为他输送内力御寒而已！怎么到他那儿，就变成要骂他了？
好心被当成驴肝肺，殷长戬心中颇有些恼火，神色也变得危险起来：“在你眼里，本座就是个不分青红皂白对下人肆意打骂之辈？”
难道不是吗？
穆宇很想反驳他，顺道给他列举一下，他对自己做过的那些恶劣行径。但这种事他也就只能放在心里想想，上次数落他以后的下场，还历历在目。他当然不会蠢到再犯。
于是，他赶紧摇头，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似的：“小的从没有这么想过！”
“那你方才为何误会本座？”殷长戬并未放过他，犀利追问道。
“额！”穆宇脸一僵，有些语结。
“没话说了？”难得见到他无言以对的样子，殷长戬不禁感到一阵愉悦。
“其实……”穆宇似是想解释，可话还没说完，他冷不防又打了个喷嚏。
“行了，不必说了。”殷长戬放柔的脸廓骤然间一冷，松开缰绳，往他前边的位置指了指，示意他往前坐。
“您这是要做什么啊？”穆宇一边问，一边默默挪动身位。
他没有解释，仅是在他坐好后，将内力凝聚在手心，抵住了他的后背。
温暖的热流穿透穆宇单薄的衣衫，涌入他的体内，迅速蔓延过他的四肢百骸。冰凉的身体顷刻间暖和起来，他微微发白的面庞也以肉眼能看见的速度变得红润。
身子好像浸泡在温泉里，浑身说不出的舒服。
穆宇惬意的闭上眼，轻轻感叹：“真舒服……”
他本能地放松下来，那轻松自在的模样，看得殷长戬既好气又好笑。
这混球居然还享受上了？
有一瞬，他想就此收手，任由这人继续在这冰天雪地里挨冻。可瞧着穆宇舒爽惬意的神态，他终是压下了这股冲动。单手握住缰绳，一面为他驱寒，一面缓慢的向山顶前进。
殊不知，这一幕落在萧落水眼中是何等的扎眼。
他本就离两人不远，他们的对话也好，举止也好，通通被他看在眼睛里。他无意识勒紧缰绳，在原地停下，怔怔看着殷长戬骑乘在马背上的背影。
即使看不见他的面庞，但他却能想像得到，他此时的神色有多温柔，看着那狗奴才的目光，又是何等的宠溺、纵容！
一股尖锐的疼痛蓦然涌上心口，疼得他的脸瞬息间变得一片惨白。
为什么他的柔情宁肯给一个可疑的下人，也不肯分给自己分毫？比起那人，他究竟差在何处！
“门主？”一旁的弟子奇怪地看着突然停止不动的萧落水。
他猛地闭上眼，将心中翻腾的不甘与嫉恨压下，艰难启唇：“……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