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马车抵达镇北王府。
“主子,”早早就候在门外的管家忙不迭迎上去,“您可算回来……”
话尚未说完,那自车上跃下的身影似一阵风,径自从他身旁穿过。
管家愣了愣,扭头看向身后,却只看见端木屿大步走进正厅的背影。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随后,朝马车上的车夫招手,示意对方过来。
“主子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虽然没有看清自家主子爷的表情,但光凭这反常的举动,就足以让他看出,主子爷此刻心情不佳。
“回府的路上,主子见到了安南王世子。”车夫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把之前发生的种种说了出来,连两人在车厢内发生的冲突也不曾落下。
“安南王世子未免也太嚣张了吧!”
“他有把咱们爷放在眼里吗?”
“如果老王爷还在,就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欺负主子!”
“都给我住嘴!”管家转过身,狠狠瞪了说话的几个下人一眼,“这些话也是你们能说的?”
“奴才们只是替主子感到委屈。”其中一个下人小声嘟哝道。
“你还说!”管家一记厉眼冲他投去。
下人缩了缩脑袋,再也不敢吭声了。
“再让我听见谁在背后议论主子和安南王府,一律家法伺候!”管家板着脸,恶狠狠威胁道。
说完,他大手一挥:“全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是!”
聚集在府门处的下人如鸟兽轰散,有的拿着扫帚回到前院,继续清扫地上的落叶。有的挺直腰杆,握住腰间佩刀刀柄,雄赳赳气昂昂站在府外的石狮子旁站岗。
管家没再搭理他们,进府后,他立刻去了趟后院,亲手为端木屿泡了壶清热下火的茶水,还特地备了些对方过去最爱吃的甜点、蜜饯,一并送去厅中。
温茶入喉,端木屿心中的怒火也渐渐平息下来。
“本王离府的这段时日,府中可有招揽新人?”
“有,后院的几个下人年纪大了,老奴便做主把他们放出府,又招了几个家世清白的下人补上空缺。”管家如实回答道,“这事有什么不妥吗?”
端木屿唇边扬起一抹冷笑:“这几年,府中的钉子已经被本王拔得一干二净,留下来的,皆是可信之人,他们绝不会做出向安南王府通风报信的事情。可端木乾却又的确收到了风声,知道有外人随本王一同回京,且人就住在本王府上。既然不是老人们泄的密,那就只可能是新招进府里的奴才了。”
回京的路上,殷长戬一直待在马车里,除了自己和随行的残剑山庄护卫外,没人知道他在车中。随行的护卫都是他的亲信,自然不存在泄密的可能。
管家闻言,神色登时变得严峻:“老奴即刻调查那几个新来的下人。”
“若查出了内奸是谁,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端木屿吩咐道,“将人秘密监视起来,也许日后会派的上用场。”
“老奴明白。”管家郑重的应下。
见他神情异常严肃,端木屿反倒笑了:“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放轻松点。这事啊,怪不得你。”
“主子不必安慰老奴了,这事本就是老奴疏忽大意,竟然连府里混进了奸细都不知道。”万幸这次对方泄露的不是什么重要的情报,否则,他拿什么脸面对主子,面对九泉之下的老王爷?
“安南王府有心想在本王府里插上暗桩,怎么可能让人轻易发现破绽?”端木屿笑着安慰道:“你啊,就别钻牛角尖了。”
然而,不论他如何劝解、宽慰,管家的脸色始终都不见好转。
无奈之下,端木屿只好将话题转开:“说起来,方才下车时,你似乎有话想同本王说?”
“老奴确有要事要向主子禀报。”说着,管家低下头,迅速从衣袖内取出一封落了火漆的信笺,恭敬地递到端木屿手里,“这封信是您出府后不久送来的,是洛大人的亲笔信。”
信封上写着【主子亲启】四个字。
端木屿一边拆开,一边道:“确实是洛残云的笔迹,这个节骨眼上他送信给本王,恐怕是地牢那边有进展了。”
信函足足有四页,每一页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黑字。
端木屿逐字逐句认真观阅,在他看信的同时,已经清扫完前院的三个下人,默默退出院子,向后院而去。
穿过蜿蜒迂回的长廊,回头,已然看不见前厅所在的房屋。
三人走在长廊外的青石路上,做贼似的四处看了看,确定周遭没人,才大着胆子嘀咕:“管家也真是的,咱们又没说错什么,那么凶干嘛?”
“可不是嘛,”他身旁的同伴一脸认同的附和:“主子都被安南王府那位欺负到头上来了,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不能帮主子出气就算了,难道连帮主子叫屈都不行吗?”
“安南王世子出了名的难相与,不止性情嚣张恶劣,一张嘴更是厉害得不行,犯到他手上,我都不敢想,主子当时受了多少羞辱,心里边又有多少委屈。”
“主子这会儿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肯定啊,不然,主子怎么会连句话都没和管家说,就一个人跑进前厅待着了?”
三人顶着张苦瓜脸,一路唏嘘长叹地从偏院的院墙外行过。
等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青石路尽头,一道墨黑的身影缓缓从偏院的拱门内走了出来。
“一个人躲进前厅去了么?”回忆着刚才偷听到的对话,男人英挺的眉毛瞬间皱紧。
寒眸轻抬,眺望前厅的方向。
短暂的迟疑后,对某人的担忧终是占据上风,大步迈出,向着前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