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屋外，两名灵剑宫弟子惊得倒抽了一口凉气，下意识看向殷长戬，眼神中布满忧色。
一旁的邹衍也面露诧异：“少阁主也是为了这事来的？”
“听你这话，难不成你的来意和本少主一样？”木青子先是一怔，随后便释然了。
萧落水对殷长戬有意，这事在江湖上已然不是秘密。如今武林各派广发英雄帖，欲声讨灵剑宫，落水门作为与灵剑宫齐名的名门大派，自然也收到了帖子。
他出于关心，差人来落霞镇向殷长戬通风报信，也实属正常。
只是……
木青子眉心一皱，问道：“这么大的事，他萧落水为何不亲自来？”
一来，可以借机与殷长戬见面；二来，也可在殷长戬跟前刷一波好感，即便他不会因此喜欢上萧落水，至少也会为这份心意动容。
“这……”邹衍有些吞吞吐吐，目光在殷长戬和穆宇身上来回打转，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样。
见状，木青子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他该不会是知道了近日来江湖上的那些个流言，心中吃味儿，所以才不肯亲自来吧？”
这所谓的流言指的自然是殷长戬和穆宇在苗疆，举止暧昧、已生私情一事。
“不是！”邹衍想都没想就否认了，“门中事务繁多，门主他一时抽不开身，这才差遣我代他走上一趟。”
“这样啊。”木青子含糊的应道，对他的说词是一百个一千个不相信。
距离落水门内乱已经过去了数月，善后的事宜早就处理好了，现在的落水门内一派安然、和谐，能有什么事让萧落水忙得无暇分神？更何况，邹衍否认得太快，说话时，眼神一直飘忽不定，根本不敢正视自己。这不是明摆着心虚么？
木青子看破没说破，给萧落水保留了些许颜面。
眼波一转，重新落到殷长戬身上。
“各派这次声势浩大，我出发前，已经收到风声，已有过半的江湖门派答应赴约。其中不乏一些名门宗派。不过像青城派、落水门这等大派，顶尖世家，暂时还未发声，应该还在观望局势。怕只怕按照现在的情况发展下去，会有越来越多的门派响应。到时候，大势所趋，青城派、落水门他们就算不想参与，也不可能了。”
“门主的看法与少阁主相同。”邹衍附和道，“还望殷宫主早做打算。”
两人的视线都聚焦在殷长戬身上，却是没有发现，一旁低垂着脑袋的穆宇，脸上控制不住流露出的愉悦笑容。
殷长戬背对木窗，逆光站着，面上仿佛笼罩了一层阴影，神色颇有些晦暗不明。但他身上散发出的浓郁寒气，足以让人猜到他此刻的心情有多差。
一时间，厢房内的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安静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良久后，殷长戬方才出声打破这满室的静谧：“英雄帖是以哪些门派的名义发出来的，你们可知？”
“此事本少主早已打听过了，乃是残剑山庄！”
听到木青子这话，殷长戬霍地转头看向穆宇。
那眼神锋利得宛如刀子，直看得穆宇心脏猛跳，后背发凉。
他迅速捏紧拳头，稳住自己的心潮。而后，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说：“竟然是洛残云！？他怎么可以这样！当初在苗疆，要不是长戬亲手杀了蛊王和他的爪牙，洛残云能这么轻易就全身而退？长戬昏迷养伤的这段日子，那些门派个个把他洛残云当恩人，完全忘了救他们性命的是灵剑宫。他抢了长戬的功劳，长戬大度，没和一般见识。可他呢？他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灵剑宫到底怎么他了？是挖了他洛家祖坟，还是长戬抢了他没过门的娘子，他至于要这么和我们做对？早知道他是这种人，当初我就不该帮他求情！就该趁着残剑山庄还没完全起势的时候，把他们的势头彻底打压下去！”
穆宇越说声音越发响亮，白皙的面庞在怒气的晕染下，红了一片。
说到愤慨处，他不时抡起拳头朝上挥舞，凤目中仿佛有两团火焰，正在熊熊燃烧。
殷长戬深深看了他半响，就在穆宇心里打鼓着，以为自己没发挥好，被他看出什么破绽来的时候。他突然抬手，安抚似的捏了捏他的肩膀：“这么生气做什么？小心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穆宇闻言，僵硬的身躯瞬间放松下来。
他撅着嘴没好气地哼哼两声：“我就是气不过，我们灵剑宫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居然要发英雄帖开武林大会来讨伐我们！”
“关于这一点，门主也差人细细打探过。”邹衍忙不迭开口，他可不想让门主做默默付出的‘无名英雄’，“一开始提出要声讨灵剑宫的，并不是残剑山庄，而是从此地回来的以飞鹰门、震天镖局为首的各派。他们声称，自己在苗疆一行中，伤亡惨重，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正是灵剑宫！”
“什么！？”穆宇眸光迅速一闪，紧接着就像被人踩到了尾巴的猫一般，一蹦八丈高：“这分明是污蔑！”
“但他们言辞凿凿，一口咬定当初引他们聚集到落霞镇，后又潜入苗疆的地图，乃是出自灵剑宫人之手。且在苗疆出事后，殷宫主便将此人藏了起来，他们屡次登门，请求您把人交出来，或是给他们一个解释。您不仅没有答应，甚至仗着自己武功高强，蛮横的将他们打伤、赶走。还声称，若是有人不相信，可以差人到落霞镇打听。当时您赶走他们的时候是在白日，又是大门敞开的客栈，动静极大，外边街上有不少人都看到、听到了。有了这份指证，再加上当日在秦淮河畔兜售地图的少年，有许多人都认得，且殷宫主一路南行至落霞镇，一直将此人带在身边，以及您在前往苗疆前、抵达苗疆后，皆有将中原武林人士亲手打伤、致残、致死的行为，且这些行为都得到了当时一同前往苗疆的各门派的证实，所以正派许多势力才会相信震天镖局等人的说法，接下英雄帖，允诺出席这次的武林大会。”
邹衍大气也不喘，一口气将打听到的消息全都说了出来。
“不仅如此，据传，残剑山庄一开始本无意做这个出头鸟，但飞鹰门、点苍派等小宗派，在苗疆之行后就已归顺残剑山庄。他们心怀怨愤，誓死要为惨死在苗疆的同门讨一个公道，而江湖上也因为他们散播的消息，引起了一片轩然大波。不少势力纷纷向残剑山庄询问缘由，求证真假。飞鹰门等人又一再请求残剑山庄出面为他们做主，残剑山庄骑虎难下，不得已，这才以山庄的名义发出英雄帖，欲邀中原武林各派齐聚一堂，共商后事。”
“可恶！”穆宇气得脸色发青，“这些人都是傻子吗！？明明我家宫主早就提醒过他们，藏宝图是假的，是他们自己利欲熏心，非要去苗疆送死，到头来，竟然还变成我们的错了？如果我们真的和苗疆联手，故意用藏宝图引他们去苗疆，我们有必要多此一举的提醒他们吗？还有小六子！在秦淮河，我们也是第一次见到他好不好？在此之前，他和我们半个铜板的关系也没有。到了这些人嘴巴里，竟然就变成他是为灵剑宫效命了，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还有那些个所谓的正派，一个个脑子都老糊涂了吗？灵剑宫在江湖上是什么地位？长戬他又是哪种人？他们难道不知道？和番邦联手坑害中原正道人士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他有什么理由去做！？这么多的漏洞和疑点，他们就不会用脑子想想吗？”
木青子略感讶异：“真看不出来，小穆宇你居然这么在乎长戬啊。”
他一直认为此人来路不明，十分可疑，对灵剑宫、对殷长戬恐怕没安什么好心。可他如今这副愤怒、为殷长戬鸣不平的样子，却又不像是装出来的，倒像发自真心。
木青子心中泛起一丝狐疑。
究竟是此人演技太好，能以假乱真。还是说，之前是自己想岔了，误会他了？
“我是他的人，在乎他有什么不对吗？”穆宇梗着脖子，理直气壮的反问。
这话仿似一阵暖风吹入殷长戬的心窝，满心的怒火被风吹散，化作了一池春水。
一抹极致温柔的浅笑在他寡淡的唇边绽放，他微微低下头，宠溺的揉了揉穆宇的脑袋：“说得好。”
认识这么久，木青子何时见过他如此温柔的一面？活脱脱换了个人似的。
他一脸受不了的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喂，我说你够了吧？要谈情，好歹也看一下场合和气氛，现在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吗？”
邹衍在一旁使劲点头，心中暗暗庆幸自家门主没有亲自前来。
仅仅是听到江湖上那些传言，门主就气得当场摔碎了杯子，且一连黑脸了一个多月，弄得落水门上下日日夹起尾巴做人，唯恐行差踏错一步，被他抓住，成为被无辜殃及的池鱼。
这要是亲眼到场目睹了殷长戬和穆宇亲昵、甜蜜的互动，天知道门主会被刺激得做出什么事来。
殷长戬仿若未闻，手仍流连在穆宇的头上。
木青子嘴角猛地一抽，正想再抱怨些什么，突然，门外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站在外边的两名灵剑宫人率先转头，望向一楼大堂。
只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正快步从敞开的大门外走进来。
“分舵主？！”两人异口同声的惊呼。
分舵主步伐一顿，抬头看向楼上。
房间的门开着，站在屋内的数道身影清晰映入他的眼帘。
乍一见到木青子和邹衍，分舵主很是意外，但很快，他就将此事抛在脑后，迅速走上楼，朝两人点头示意后，便来到殷长戬身前，从衣襟内取出一张薄薄的，对折起来，红底描金边的贴子，躬身递到殷长戬面前。
帖子正面朝上，描金的花纹正中心，用黑墨写下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英雄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