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屿离去的步伐猛然间停下,因为背对厅内,众人不曾看见他微变的脸色。
他正想装做若无其事地继续‘上路’,背后却突然飘来天子的声音:“镇北王,你不觉得该给朕一个解释吗?”
端木屿止步,转身:“微臣不太明白皇上是什么意思。”
“你不明白?!”端木良辰被他的声音惊醒,一改前一秒的呆愣、错愕,仿佛抓到他痛脚一般,激动地开口:“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今天你亲自和骁骑营一起去荣郡王府迎亲。郡主是你看着出门,在你眼皮子底下上的花轿,到的王府。可你瞪大眼睛仔细看看,这个女人是谁!?”
他横手指向新娘子:“她根本不是安荣,而是一个冒牌货!”
“没错!她不是我的女儿!”荣郡王死死盯着眼前这张年轻,却极其陌生的脸,咬牙切齿道:“你是谁?你们究竟把我的安儿藏到哪里去了!”
这话一出,人群中登时响起一阵抽气之声。
“这女的不是郡主!?”
“不会吧?”
“大喜之日新娘子被人掉包这种事,我可只在话本里见过!”
“这要传出去,只怕会成为百姓们的笑柄啊!”
……
端木耀辉的脸色越来越差,黑得仿佛能拧出墨来。
“说够了吗!?”他一把掀翻手边的矮几,盛满怒火的眸子瞪向群臣:“都给朕住嘴!”
议论声戛然而止,众人就像被捏住了咽喉,瞬间安静如鸡。
端木耀辉猛吸一口气,将胸腔里汹涌澎湃的怒火压下,黑沉沉的眼睛转到端木屿脸上:“到底怎么回事!这人是谁?安荣呢?你给朕说清楚!”
荣郡王府绝没有胆子干出掉包新娘的事情,安荣又是一介弱女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如何能在那么多侍卫的看管下逃跑?更别说,为防止逃婚的戏码再度上演,今日之前,她身边甚至没有安排人贴身伺候。
虽然不清楚端木屿是怎么做到的,但只有他,有这个能耐,也有足够充分的理由做出这种事情!
众人的视线也都落到了端木屿身上。
重压之下,他仍旧迎刃有余:“皇上这话问的,就像是微臣把人藏起来了一样。”
“不是你还会是谁!?”端木良辰打从心底里不信。
“敢问安南王,这样做对本王有何好处?郡主乃是金枝玉叶,谁若娶了她就是鲤鱼跃龙门,一跃成为真正的皇亲国戚!这等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本王是疯了还是傻了,要将之拒之门外?还搞出狸猫换太子这种把戏,让人看尽笑话?”
吃准了皇室不敢揭露安荣郡主与旁人有私情,且未婚先孕的丑事,端木屿说起话来,格外有底气。
端木良辰如他所料那般,喉咙一哽,瞬间说不出话了。
瞪了他良久,才气急败坏的道:“这种事只有你自个儿清楚!”
“王爷已经认定此事乃本王所为,不论本王如何解释,您想必也不会信了。那本王还有什么好说的?”端木屿无力地笑了笑,好似认命了:“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你少在这里装可怜博同情!这事分明……”
“安南王!”天子厉声打断他。
他根本不是端木屿的对手,再说下去,只会让人以为皇室仗势欺人,逼端木屿低头就范。
如果在场都是保皇派的大臣,端木耀辉自然不会有这么多顾忌。可在场还有镇北军旧部,有镇北王府的下人。
已然从盛怒中冷静下来的天子,当然不会在这种节骨眼上自毁名声,给端木屿任何翻身的机会。
“镇北王说的没错,做这种事对他全无好处!眼下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此事是他干的,你不该因为个人的推断和猜测,就擅自给他定罪!”天子严厉的训斥道。
端木良辰这才心不甘情不愿住了嘴。
教训完他,天子又转头看向端木屿。
“你也别怪他,安荣被人掉包,如今又下落不明。而你身为新郎官,今日又曾亲赴荣郡王府迎亲,与安荣有过接触,他会疑心你,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就连朕起初不也问责了你几句吗?你放心,此事朕定会严查到底。”
他顿了下,如刃般锋利的目光豁然刺向那被揭穿后,便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新娘。
“把她带下去,严加审讯!此外,镇北王府、荣郡王府,即刻交由骁骑营看管。在查清楚今日都有谁曾与郡主有过接触前,府中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半步。违者,立斩无赦!荣郡王、镇北王,”天子话锋突地一转,意味深长道:“你们二位应当没有异议吧?”
话看似问的是两个人,但他的眼睛却始终盯着端木屿。
端木屿眸光一沉,看着天子久久不语。
沉默在厅中蔓延开来,大臣们下意识屏住呼吸,甚至有几个胆小的文官,被这近乎凝固的氛围弄得掌心冒汗,一颗心扑通扑通的,好似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样。
就在他们以为,端木屿会做出点什么过激的举动之时,他忽然笑了:“皇上有旨,臣岂敢不从?”
“……嗯。”端木耀辉暗暗松了口气,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后背上的衣衫已然被冷汗打湿。
不愿被人发现自己的异样,他强撑着威严的姿态,道:“将镇北王押去大理寺。你且放心在那儿等着,朕会命人将这两桩案子都查清楚,若当真与你无关,朕定会还你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