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击的剑气如同一股股劲风在院子里肆意冲撞。
半刻钟后，殷长戬翩然落地，持剑的右手垂落在身旁，剑刃微微颤动，发出细弱而悦耳的嗡鸣。
他缓缓闭上眼轻吐出一口浊气，那困扰他多时的躁动仿佛也随着这口气呵了出来，心绪重归平静。
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忽然浮上心头，他警觉地睁开眼，利刃般锋利的目光隔空刺向三楼，与那不知在窗边呆站了多久的男人隔空相撞。
视线碰触的刹那，两人皆是一愣。
殷长戬率先回过神，反手将软剑收回腰间，勾唇笑道：“看得可还满意？”
穆宇瞬间便从失神状态里摆脱出来，小脸猛地一红，想也没想就说：“谁看你了！”
“此处除了本座，难不成还有别人？”殷长戬微微翘起一边眉毛，似笑非笑地反问。
“呃……”穆宇一时有些语结。
“嗯？”殷长戬好整以暇看着他，一副静等他后言的样子。
“我……我看风景不行吗？”他强行辩解道，但那磕磕绊绊的话语以及飘忽不定的眼神都泄露了他此时的心虚。
殷长戬没有揭穿他的谎话，顺势说：“原来本座在你眼中，竟与美景无异啊。”
穆宇惊得目瞪口呆：“你还能要点脸吗？”
自个儿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他也不觉得害臊？
“脸？”他眯了眯眼睛。
微不可查的动作却让穆宇心中瞬间拉响警报。
该死！他怎么会大意到把心里话给说出来的？
他慌忙张口试图补救，可话刚到舌尖，另一道带着戏谑笑意的声线却先一步响了起来。
“你觉得，本座在你跟前有那种东西么？”
穆宇仔细想了想，除了最开始的时候以外，这人在他面前似乎就再没有过脸面这种东西了。尤其是最近，他几乎将不要脸发挥到了极致，活脱脱一个无耻又爱占人便宜的混蛋！
想到近日来殷长戬对自己做的那些过分举动，再看看他如今这副理直气壮的模样，穆宇不禁气得咬牙。偏生他又拿殷长戬毫无办法，为了不把自己给气死，他当即收回视线，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
“时辰不早了，你早点回房休息去吧，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
说罢，他根本不给殷长戬回应的机会，掰住窗柩，砰地一声便将木窗关上了。
“你打算今晚让本座独守空房？”
某人阴魂不散的声音沿着窗户的缝隙，缓缓飘进房间。
他一定要把话说得这么暧昧吗？若是叫不知情的人听了，保不准会误认为他们俩睡过呢！
穆宇暗暗腹诽，然后隔着木窗扯着嗓子回了句：“我这几天真的很累了，等我养足了精神，赶明儿再去伺候你吧。”
殷长戬醒来后便询问过分舵主，自然知道他昏迷不醒的这些日子，是穆宇衣不解带在身旁照顾。
是以，一听到这话，本想再逗弄几下的心思消失一空，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怜惜。
“那你便好生歇着吧。”说完，他转身走出院子，穿过一条深幽的走廊来到客栈大堂。
夜色已深，大堂里已然人去楼空。只掌柜的还在柜台后边，借着烛光拨弄算盘，清算着一整日的收益。
听见有脚步声靠近，他立刻抬起头：“客官，是您啊。不知您有何吩咐？”
“你这儿可有安神香？”殷长戬驻足在柜台外，轻声问道。
“啊？”掌柜的愣了愣，干笑着摇头：“我做的是小本生意，像安神香这么贵重的东西，我这里可没有。您若是想要，恐怕只能去城中的药铺……”
递到面前的金元宝瞬间打断了掌柜的话。
“够吗？”殷长戬沉声问。
掌柜的眼睛蹭地一亮，笑眯眯接过银子：“不止够，还有不少剩的呢。”
“余下的赏你了，尽快买来，送到穆公子手上。”
“好嘞！”掌柜乐呵呵应下，去城中的药铺买了最好的安神香，一盏茶后亲自送到穆宇房间。
听掌柜的说了来意，穆宇不禁感到一阵错愕。
“你确定是他让你送来的？”
掌柜的连连点头：“小人哪敢骗人啊？的的确确是那位殷公子吩咐小人特地去买来，给您送来的。”
穆宇仍有些不敢相信，扫了眼掌柜手中的安神香，自言自语道：“那家伙居然会这么好心？”
“这还不是因为您和殷公子主仆情深么？他在小人这儿住了多久，您就照料了他多久。如今他大好了，知道您的所作所为，心中动容。这不，便投桃报李，用这种方式关怀、体恤您呢。”说着，掌柜的将安神香往穆宇手里一塞，“你快些点上吧，有了它，今晚保管您能睡得舒舒服服的。”
穆宇恍恍惚惚地应了声，直至握着香走进房间，仍旧没能回神。
殷长戬是信了自己打发他走的那番说词，以为自己真的累了、倦了，所以才特意叮嘱掌柜连夜去买安神香，好让自己睡个好觉？
那个人，原来竟也有这般细心、体贴的一面么？
穆宇低下头，怔怔地看着手中的安神香。
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唇边绽放出的，那抹清浅而又甜蜜的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