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有多锋满,现实就有多骨感。
端木屿找茬的举动并没有因为内侍的识趣停下来,反而愈演愈烈。从茶水到膳食,再到就寝的床榻、被褥,全都被他挑了个遍。哪怕是重新换一份,他照样能挑出毛病来。
“王上,小的们手笨脚笨,实在是伺候不了两位精贵的贵客啊。”内侍跪在苗王身前,哭唧唧地说道。
看着他满脸委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可怜样子,苗王只觉得头疼。
单从毒娘子的讲述中,他便知道端木屿二人很是难缠。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们这么能折腾,竟然逼得内侍跑来告状,想请辞罢工。
“行了,用不着你们伺候,阿山,”苗王转头看向书房角落里的男人:“你亲自去,你是本王的内侍,又是宫中的老人,搞定他们俩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是。”阿山拱手领命,扯着内侍的胳膊把人拽出书房后,孤身一人前往偏殿。
一进门,他就看见了左侧高高挑起的珠帘,帘内,里殿地板上床被、床单、布枕被胡乱丢在四处,满目狼藉。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一脸不耐烦的高坐于外殿上首的木椅中,修长的手指叩叩叩敲击着桌面,见他进来,声响猛地顿住,好看的眉毛微微一挑,带着几分戏谑:“哟,换了个人来伺候啊。”
内侍离开时,委屈、不忿的样子,他看在眼里。这么久没回来,想也知道多半是告状去了。按照他的猜想,苗王在得知自己的所作所为后,作为东道主,他应当会主动露面,或是派人来请自己过去,好好安抚一下自己这个恩人的情绪才对。
谁知道,对方还是不肯露面。
若是平时,端木屿倒真不介意让苗王体会一下,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但现在不行。
一路上,他们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婚期将近,留给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见过两位大人。”阿山恭敬地行了个礼,不等端木屿说话,自顾自道:“小人这就把被褥重新再为两位换一套,不知二位对这方面有何要求?颜色、花色上,有没有特别的喜好?”
目光投向桌上纹丝不动的茶点:“还有这茶点,不知二位喜欢什么样的口味?偏爱哪一种点心?爱喝哪一种茶叶?另外这夜宵,不知道两位想吃怎样的菜式?两位大可以直言,吾王说了,只要是二位的要求,不管有多难,我等都会想尽办法让二位满意!”
要折腾,我们陪你慢慢耗!
话里暗藏的潜台词,端木屿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到了这个地步,他再傻也知道用这一招逼苗王现身,是不可能了。
索性放弃了这个计划:“算了,都这么晚了,折腾来折腾去,你们不累小爷我都累了,今晚就先凑合一下吧。”
“委屈大人了,二位早点休息,夜里若有什么要吩咐的,只管唤一声,小人就在门外。”阿山又施了个礼,躬身退出房间。
殿门吱嘎一声合上。
端木屿没好气地哼了声:“这个苗王,上辈子属乌龟的吗?竟然这么能忍!”
坐在他身旁的殷长戬随手将温茶推过去:“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他早晚都会见你,着什么急?来,喝点茶消消火。”
“你是不急,可我急。”端木屿哪有喝茶的心情?
“这都什么时候了,再多耽误几天,等返回京城,怕是赶不上婚……”余光冷不防瞥见殷长戬突然变冷的脸色,端木屿发热的大脑瞬间恢复清醒。
理智回笼,想到刚才没经过考虑就说出口的话,端木屿懊恼得只想给自己一巴掌。
他是脑子被门夹了吗?竟然当着殷长戬的面说这事!
“说啊,怎么不继续了?”殷长戬语气不阴不阳,“婚什么?”
“咳!”端木屿心虚的咳嗽一声,赔笑道:“口误,纯属口误。”
“究竟是口误,还是不小心道出了心声,小王爷心里明白,用不着拿这种谎话糊弄本座。”殷长戬的神色冷淡至极,这一瞬,他仿佛给自己竖起了一道冰冷的屏障,任何人都无法靠近。
“你能别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话吗?”端木屿很不喜欢他如今的样子。这一面,自打离开京城,他就没再见过了。以至于他都忘了,那横在他们之间,无法跨越的障碍,才会没有一丁点防备就把那话说出口。
殷长戬闻言,神色愈发冷峭,身上散发出的寒意几乎让空气凝固:“本座是江湖草莽,野惯了,哪比得上温柔解意的安荣郡主啊,”
“殷长戬!”端木屿豁然站起身,怒目而视:“你就这么想跟我吵架?”
殷长戬冷冷一笑,毫不退让地迎上他的视线:“到底是谁在找架吵?又是谁往本座伤口上撒盐!?”
眼中的痛色,像是一根针扎在端木屿的肚子上,怒气一泻无踪。
他狼狈的低下头,双肩耷拉着,耳边的鬓发垂落而下,遮掩住了他的神色。
他没再开口,沉默弥漫在大殿之中,安静得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