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长峰深吸了一口气:“皇上丢了脸面,一定会大发雷霆。”顿了顿,他说道:“此次我怕是在劫难逃了,便是父亲,说不定也会受我的拖累。”
他说完停下来,静静地看着于氏。
于氏也一脸认真地看着他。
不体贴!一点都不体贴!如果换成柳姨娘,这个时候一定会提要为他分忧了。
于氏不懂吗?她懂,可是她为什么要替他分忧?她能看不出来他的来意吗?可是她偏偏不说。
秦长峰深吸了一口气:“若是只我一人祸事,我倒是不怕。可是楚然尚未定亲,湛儿年纪还小。若是因我之祸影响了他们,我真是枉为人父!”
于氏嘲弄地笑了笑,她淡淡地说道:“一位父亲,如果枉为人父,只能是因他道德的缺失,人品行差踏错,与其他无关。”
“你说我道德缺失?!”秦长峰怒声问道:“我是被冤枉的,是被陷害的!”
于氏平静地看着他道:“这批粮食是老爷亲自接收的,一路送到雁回关。这中间不管是谁要调换粮食,这么大的动作,想要瞒过老爷,可能吗?不可能!”顿了顿,她叹了一口气:“老爷,若是犯了错,我们认了就是。”
“可是我没有,不是我换的。”秦长峰忍不住说道。
于氏对他的焦急视若无睹,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过就是办差出了差错,皇上也不会对老爷怎么样,老爷回京之后好好认错就是。”
“妇人之见。你懂什么?我让皇上颜面扫地,皇上怎么可能放过他?他一定会严惩我,当作是给项载沉的交代。”秦长峰怒声说道。
于氏冷淡地说道:“老爷想太多了,这不是没什么事吗?更何况还有公公,他也会保住老爷的。”
秦长峰看着她平静的神色,倏地一惊。
因为他觉得于氏的神色似曾相识。
是什么时候?
是秦楚然落水时,他轻描淡写地说,反正楚然也没事。
是他为秦楚韵求情时。
只是那时候愤怒的人是于氏,神色冷淡自若的是他。
哪怕于氏一再强调是秦楚韵推的秦楚然,他也不以为意,根本听不进去,只当作是两个姑娘的口角。
原来无人信任的感觉是这样的吗?
秦长峰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望着于氏清冷的目光,抿抿唇,说不出话来。
秦长峰转身就走,他还是有点自尊,没办法再提出任何请求。
秦楚然推开窗户,看阳光洒进来,她伸出手遮住眼。她能感受到阳光的温暖,渐渐地暖遍了她的全身。
项载沉离开了,他们相遇再分离,这一次的分离,也许他们再也不会见面。
秦楚然并没有丝毫的感伤,只觉得轻松,他们终于可以再无交集。
或许……也不一定。
秦楚然看着院子里,李言蹊走进来。
也许他们还会有交集,但这一切一定是因为他。
秦楚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李言蹊走进屋子,静雯行了礼就退了下去,他自行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项载沉走了,此人是个人物,倒是可惜了。”李言蹊说道。
秦楚然走过去:“你应该警惕,他野心勃勃,以后说不定会成为你的心腹大患。”
他的目光在她的脸上一转,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心腹大患嘛……以前或许是,但现在我已经不担心了。”他意有所指地说道。
秦楚然瞥了他一眼,说道:“九皇子要怎么办?”
李言蹊弯了弯唇角,这才回答:“已经派人给鞑靼送信去了,十有八九鞑靼是要撤兵了。”顿了顿,他语气复杂:“老鞑靼王都病入膏肓了,听说吉斯被捕,硬生生地拖着病体起来主持大局。说什么都要救回他,精神都好了几分。听说塔利气得直发脾气,也拦不住他。”
秦楚然若有所思地点头:“我们是不是要回京了?”
李言蹊看了她一眼,眉头轻蹙,他点了点头:“和谈的话,肯定是要回京的。项载沉又弄出了诏告天下这一手,秦大人难逃责罚,也是要回京请罪的。”
所以他们会一起回去。
秦楚然皱眉:“只是如此一来,皇上只怕是更忌惮你了。”
李言蹊神色淡漠,他道:“他忌惮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见她满脸担忧,握住了她的手,含笑道:“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其实也不是从出生开始,皇上就不喜他的。
他是他的嫡长子,他也是疼爱过他的。
他的父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忌惮他的呢?
是他渐渐长大,开始启蒙,渐渐展露聪慧。一开始皇上也是欣喜的,自己的儿子聪明伶俐,做父亲也会觉得骄傲。
再后来,他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夸赞他,皇祖父也越来越疼爱他。相比之下,他的父亲反而越来越多的犯错,让文武百官都开始对他失望。
皇祖父更多的时间把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甚至连上朝的时候都将他带在身边,还会询问他的意见。
他回答的十分得体,获得了文武百官的赞许。
皇位只有一个,哪怕是亲生儿子,也成了他提防的对象。
李言蹊垂下目光,他们不像父子,倒像是仇人。
秦楚然轻叹了一口气,望着他的眼神透着心疼。
她道:“我们两个人好像都没什么父亲的缘分,都有一个偏心的爹。不过好在,我们都有一个很好很好的娘亲。”顿了顿,她说道:“我以前还愤愤不平过,后来想明白了,人与人之间都讲究一个缘法。就算得不到父爱,总会有别处补偿给我们。所以我有疼爱我的外祖父、外祖父母、舅舅舅母,还有表哥。你也一样,有我们保护你,谁也不能伤害你。”
李言蹊很感动她安慰自己,不过……“表哥?”
李言蹊斜睨了她一眼:“我觉得表哥的疼爱也没什么重要的,不要也行,你觉得呢?”
秦楚然不由得白了他一眼,抽回了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