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姝无法回答霍翊之的问题，她要如何说，在霍翊之等着她回头的时候，她的身心都已经被另一个男人俘获。
安静中，霍翊之的目光转向窗外。
此刻日头斜移，在地面上落下偏斜的光线。
他冷不防开口，“有一点你刚刚说错了。”
“我对于这一切，不是冷眼旁观。我以为我可以平静，但是我高估了自己的忍耐。有很多次，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妒意。我说服自己，你的所作所为，是出于对我的恨，而不是对蒋天枭的爱。”
“但慢慢的，我越来越不能说服自己了。”
说完这句，黎姝忍不住抬头看他，他恰好转过视线。
交汇的目光，像是河水两条岔流的支干，终于在此地、此刻汇集。
“你是真的喜欢上了蒋天枭，对么？”
这是今天霍翊之第二次问她这个问题。
第一次问她的时候，她狡辩，回避，恨不能倒打一耙，把一切都怪罪在他身上。
可现在，她迎着他厚重的注视，那些强词夺理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她默了默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我做错了这么多事情，左右你也不会要我了。”
“你没有错。”
霍翊之以一种极度珍视的姿态，双手扬起了她的脸。
“有选择的人，才会犯错。可是很多时候，你都是没有选择的。所以错的不是你，而是我，是我们。”
明明不是多么感人的话，黎姝的鼻尖却瞬间酸了。
霍翊之比任何人都了解她，是他在那些个她自我怀疑自我厌弃的时刻，一次次不厌其烦的托举她。
是他告诉她，她不比任何人低微。
也是他告诉她，她不可耻，她已经做到了她能做的最正确的选择了。
哪怕是在知道她的背叛之后，他也没有指责唾骂她是个荡妇，而是细致的拭去她眼角羞愧的水雾，告诉她，错的不是她。
黎姝的心就算是铁石做的，在此刻也不得不融化。
她紧缩的肩膀打开，只差一步就投入他的怀抱。
“你骗我，你只是眼下还接受不了我离开，等时间久了，你腻歪了，想起这些，你就不会要我了。”
“你忘了，我个是商人，是不会做赔本买卖的。我付出这么大代价还不要你，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的话逗笑了黎姝，她抬眼嗔怪道，“我看你就是不在乎我，怎么还有闲心开玩笑的。”
他俯身额头碰了碰她的，“我很在乎你。”
“黎姝，我很在乎你。”
他说的很认真，比起诉说，更像是一种坦白。
如果是之前的黎姝，她是不会相信的，可此刻，她已经没有任何理由不信。
命运把她跟霍翊之纠缠在一起，起初，她只是他棋盘上随手拨动的棋子，稍微一动，就改变了她的命运。
同样是他，在她即将堕落的时候，托起了她。
到了现在，谁欠谁多一点，谁爱谁多一点，已经分不清了。
她只知道，不会再有一个男人会像霍翊之这样给她所有。
蒋天枭野性刺激，却也诡谲多变。
程煜对她真心真意，可他身边有太多的枷锁。
唯有霍翊之，也只有霍翊之能带给她无尽的包容跟安全感。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最终，黎姝缓缓开了口，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抬眼望着他。
“霍翊之，我不怪你，你也别怪我，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你说……真的？”
“嗯。”
素来都是从容不迫的霍翊之脸上有罕见的空白，抱住她的时候，她能听到他有些凌乱的气息。
好久他才吐出一个字，“好。”
“对不起黎姝。”
“谢谢你。”
-
杜珊珊被转到了霍翊之的私人医院，她的身体状况还不错，看来之前的医生救治是很尽心尽力的。
她被接出来的第三天，终于醒了过来。
看到黎姝的刹那，她懵了，“黎姝？你也被关起来了？”
黎姝“呸呸”两口，“少咒你老娘！”
她按铃叫来了医生，检查的时候，杜珊珊得知她已经被保释出来了。
杜珊珊“嗷”的一声，“你是不是把账本给岳峰了！”
黎姝捂住她的嘴巴，等医生出去了，她才把账本拿出来。
“谁说我给了。”
杜珊珊夺过一看，放了心，不过她表情更加狐疑。
“没有账本岳峰居然放人了，你跟岳峰睡了？”
“噗-”
正在喝水的黎姝直接一口喷了出来，她骂骂咧咧，“我又不给岳栀微当婶子，我跟他睡个屁！”
“是我家霍叔叔帮的忙。”
听黎姝叫霍翊之那嗲的不能再嗲的声音，杜珊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搓着手臂。
“你不是跟蒋天枭打的火热吗，怎么又换回霍翊之了？”
提起蒋天枭，黎姝表情有一瞬的僵硬。
那天霍翊之的话还是在她心里留下了个疙瘩，或许是蒋天枭太过神秘莫测，所以知道这一切之后，比起愤怒意外，她心里更多的是一种最坏设想被证实的了然。
况且她已经跟霍翊之重新开始了，能够断了对蒋天枭念头也是个好事。
她没多说，而是推开了八卦的杜珊珊，“行了，别说那些没用的了。我已经联系好了，等你养好了病，就给你送到乡下先躲一点时间，等风头过了，再给你弄个新身份。”
杜珊珊莫名，“我不是取保候审吗，为什么要躲起来？”
黎姝翻了个白眼，“不躲怎么办！难道还真等着你上法院判死刑啊！”
就矿口案那个涉案金额，再加上岳峰的运作，只要杜珊珊上了法庭，高低是个死刑。
黎姝打算一不做二不休，趁着保释的时候给她送走。
谁知杜珊珊倔的跟头驴似的，“我不干，我不走！”
黎姝气得想打人，“你留下又能做什么！你知道不知道我为了捞你付出多少，你还敢回去给我送死！”
“我早就说不让你捞我！再说了我走了你怎么办！”
杜珊珊哭了，“黎姝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我这辈子窝囊够了，我不想一辈子当个逃犯。而且如果没有证人，你光有账本也没有用。要是我跑了，岳峰就可以把罪名都推到我身上，你永远也奈何不了他。”
她说的不错，有她在，黎姝想要对付岳峰的赢面只会更大。
可是万一输了。
那么她输掉的就会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她不敢赌。
杜珊珊听到她的顾虑，一抹眼泪，“黎姝，当时被老胡丢进那种地方的时候，我就当自己死了。你救了我，让我多活了这么久，我已经赚了。”
“可是万一……”
杜珊珊张嘴就骂，“还没开始你就这个死德行！我看你是输定了！”
“你放屁！老娘我肯定赢！”
“那不就得了！”
杜珊珊靠了回去，“我哪也不去，我就在这等着岳峰完蛋！”
杜珊珊倔的很，她既然这样说了，就是死也不肯走了。
黎姝见状，抱着手臂哼了声，“那你就好好的养着，别还没开庭你先死了！”
杜珊珊听她松口，满口答应，高兴的立刻就吃了把药。
……
从医院出来，黎姝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出来的时候霍翊之打电话给她，让她等他去接她，晚上去吃饭。
黎姝哼了声，“不早说，人家都出来了。我就给你二十分钟，再晚我就不等了。”
话筒那边的笑抓耳又好听，“我哪里敢让你等二十分钟，很快，还有两个街口。”
正说着，马路对面突然响起了刺耳的喇叭声。
“滴——”
黎姝一抬头，面色瞬间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