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她说过在家里等着我回家的，怎么会死呢？”
裴母望着双眼无神的裴宸，内心的悲伤再也压抑不住，上前一步抱住了裴宸。
“宸宸，妈知道月月的离世对你来说打击很大，但是，你也不能这么折腾自己啊。”
“你出车祸的时候，是她衣不解带地照顾你，她对你的用心，妈都是看在眼里的。”
裴宸轻轻推了一下裴母，“妈……我……”
“跟你结婚的这些年，她也是尽心竭力地照顾你和年年，她这么爱你们，怎么会舍得看着你伤害自己？”
裴母眼眶通红，此刻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当年裴宸去追出国的蒋星月，遇上车祸，情况严重，几近瘫痪。
在此期间，蒋星月连一通慰问的电话都没打过，是江盛月日日守在裴宸身边，仔细注意每个细节。
天之骄子，突然受伤，这让当时的裴宸，情绪难测。
时而消沉抑郁，时而情绪暴躁。
自厌自弃的同时，几乎是无差别地攻击着身边的其他人。
裴母在那段时间都感觉心力交瘁，只是每日去探视一二，贴身的照顾都是委托其他人。
江盛月却一直守在裴宸身边，从未逃避过，帮他疏导内心郁结，又陪他做各种康复训练，营养搭配上更是从不假手他人。
裴母心里明白，裴宸在那次车祸后，还能一如既往的优秀，江盛月的付出不可估量。
所以，她是打心底里感谢这个孩子的，再加上这么多年的陪伴，她对于江盛月也是多出不少喜欢。
只是，人心总是偏的，她再喜欢江盛月，在她心里，总也越不过裴宸去。
她可以允许裴宸为江盛月悲伤难受，但是，绝不允许裴宸为她伤害自己。
“宸宸，你如果继续这样，就被怪妈狠心了。”
裴母望着裴宸始终木然的样子，不由严肃了声音。
她重新坐在了裴宸对面，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递了过去。
“这是我给月月找的殡葬团队，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加的？”
裴宸随便一挥手，将文件打落。
裴母也不去捡，“既然你不先想给她一场体面的告别，我就让人把收敛好的骨灰找个地方随便倒了好了。”
裴母说完立刻起身，抬脚踩在散落的文件上，提起包就想走。
她的衣摆被人拉住，“妈，你别乱来。”
裴母并未挥开裴宸的手，只是平静地看向裴宸，“宸宸，月月没有家人，和你结婚后，你是她唯一的依靠。”
“现在就连你都不为她操办后事，还有谁来心疼她？”
裴母叹了一口气，“与其让她的骨灰在殡仪馆的小隔间里不见天日的躺着，还不如找个风景秀丽的地方，让她自由。”
裴宸的手指猛地失去了力气，整条胳膊软软地垂了下来。
“妈，合同我会看的，你先回去吧。”
裴母叹了口气，没忍住又叮嘱一句：“合同看完，记得把饭吃了，你要是倒下了，她还有谁啊？”
她抬手拍了拍裴宸的肩膀，心情沉痛地离开了房间。
裴宸打小就是个特别有主意的孩子，她能做到的永远只有建议，做不得他的主。
之后裴宸要怎么做，不是她能管的着的。
不知过了多久，裴宸终于从沙发里起身，将扔在地上的殡葬合同拿起来仔细阅读着。
茶几上还放着冷掉的粥，他机械般地往口中塞了一口。
冰冷的感觉刺激着他久未进食的胃部，很快便传来隐隐的刺痛感。
他的唇角抽动一下，脸颊上滑过一片湿热。
从见到江盛月被烧焦的尸体的那天，到现在，他第一次流出泪来。
一直被强行抑制的情绪翻涌而来，胸口疼痛，膝盖一软，身体滑倒在地面上，随之而来的是四肢百骸密密麻麻的痛感。
“裴宸，你怎么又不按时吃饭，会把胃搞坏的！”江盛月略带嗔怪的语气回荡在耳边。
三层保温饭盒里的食物被一样一样摆在他面前，色彩搭配舒心，香味袭人，味道更是踩在了他味蕾的舒适点上。
“小时候，院里孩子多，大家又都在长身体，总是吃不饱饭，所以，我的胃一直不好。”
“现在，我终于有能力让自己吃饱饭了，当然要好好照顾你的胃！不让你跟我遭一样的罪。”
江盛月当时的笑容那么明亮温暖，连带着饭菜都蒙上了让人心醉的柔光。
裴宸神思恍惚，将桌上的米粥挥到了地上。
瓷碗碎片飞溅，划伤了裴宸的脸颊，洒落的粥水粘稠冰凉，是覆水难收的结局。
“江盛月！你不是说以后不让我遭罪的吗！那你现在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回答我！”
手中的纸质文件被裴宸捏成皱巴巴的一团，他带着哭意质问着，脖颈间青筋暴起。
他不停地问着：“为什么！为什么！”
直到声音嘶哑，精疲力尽，也没有人来回答他。
突兀的铃声划破静谧的空间，将浓重的悲伤驱散。
裴宸有气无力地按下接听键，“最近别给我打电话了，相关权限我已经下放给顾宇了，你们有什么处理不了的找他。”
他仿佛机械般，毫无感情地说完这一串话，然后就想去挂断电话。
“裴总，不是公司的事，是太太的事！”对方似乎已经预测到了裴宸的反应，几乎是两秒钟内就把要说的重点说了出来。
裴宸挂电话的动作一顿，眼神里也有了神采，“你们有江盛月的消息了？”
对方估计没想到裴宸会这么问，对话卡壳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是这次别墅突然起火的事，消防和保险刚刚给了报告，并非意外失火。”
裴宸眸色一冷，一下抓起了手机，“你是说，这次失火是人为的？”
“按照调查报告来说，大概率是人为造成的，爆炸点应该是在厨房，按起火速度和燃烧程度来看，应该是有人刻意放置了易燃物。”
听筒中传来一串键盘敲击的声响，“具体的调查报告我已经发送到了您的邮箱，之后再有新的信息，我再联系您。”
“是谁？”裴宸紧紧攥着手机，手指微微泛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