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清笳露出欣喜之色,“真的吗?那就太好了。”
若真的能顺利取到谢天瑞的血,兰清笳就能更加快速地判断他的病情。
她心中的确已经有了初步的判断,她只需要做一番实验,就能确定自己的判断究竟是对还是错。
现在谢家对她还不信任,她不可能背着谢老夫人和谢北弦偷偷取血,不然一旦被他们发现,那原本就不被信任的自己只怕就要更加被怀疑,甚至可能会直接被赶出去。
那他们之前所作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若是谢天瑞能说服谢老夫人,让自己能顺理成章地取血,那就再好不过了。
谢天瑞说到做到,当即就让丫鬟把谢老夫人从耳房唤来,对她提了这件事。
谢老夫人当即看向兰清笳,眼神中带上了一丝深深的审视与不悦。
谢天瑞当即道:“不关柳大夫的事,是我自己想要这么做的。”
他垂眸看向自己的腿,“我这双腿已经成了这样,已经没有什么能比现在更加糟糕的了,更何况,我的腿已经没有知觉了,就算是取一些血,也根本不算什么。”
“可是上回……”
并非谢老夫人小题大做,连这点牺牲都舍不得让孙儿承受,而实在是因为这件事已然有了前车之鉴!
上回也有个大夫信誓旦旦地说要给他换血,宣称只要换掉了黑血,他就能痊愈。
他们求医心切,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就答应了,结果最后,谢天瑞的腿非但没好,他还险些直接失血过多而死!好容易才抢救回来。
休养了大半年,他的气血才慢慢恢复过来。
至此之后,但凡有大夫提出要扎针或是取血这样的要求,他们的态度都会十分谨慎。
这便是他们对兰清笳的提议直接拒绝的原因。
现在,谢天瑞主动开口提出自己愿意取血,谢老夫人的内心依旧是排斥和拒绝的。
先前那样的惊吓她已经经历过一次,断然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但谢天瑞却是态度格外坚决,他直接打断了谢老夫人的话,语气笃定,“我有预感,柳大夫跟先前的大夫不一样。相信她这一次,兴许我的腿真的能好起来。”
谢老夫人望着谢天瑞那张稚嫩却充满坚毅的脸庞,心中原本的话一时便有些说不出口了。
谢天瑞伸手,轻轻拉住谢老夫人的手,语声轻缓。
“祖母,我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了,我想要试一试,您就让我试一试吧,你们千辛万苦地为我寻求名医,不就是为了把我的腿治好吗?若什么都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兴许,我的腿就真的没治了。”
谢老夫人当即出声斥他,“胡说什么!你还那么小,你的腿一定能好起来!”
谢天瑞当即祈求道:“那您就让我试一试吧。”
兰清笳适时开口,“老夫人,我敢以我走失的一双儿女发誓,我一定会对我的行为负责,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到小公子的行为。
但凡是我有半点伤害他的行为举动,就让我一辈子都找不到我走丢的一双儿女!”
谢老夫人听了她的这番话,原本心中的坚持也动摇了。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试一试吧。
但她依旧眼神严厉地望着兰清笳,“你要记住你现在的话,千万不要给我乱来,你要是敢乱来,老天爷也一定会给你报应的!”
兰清笳再次诚恳承诺。
如此一番小波澜之后,兰清笳这才终于被允许取血,但谢老夫人只允许她取少量的血,并且一直在旁边虎视眈眈,眼睛一错都不错地盯着她。
秦淮给兰清笳准备取血所用的东西,全程弓着腰,没有什么存在感,谢老夫人也并未分出半分多余的注意力在他的身上。
兰清笳在谢老夫人虎视眈眈的目光注视下拿起了一把锋利的小刀,秦淮则是拿着一个用来装血的透明小瓷瓶。
她看着谢天瑞,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
“我动作会很轻,也会很快,但你若是有任何不适,一定要及时开口告诉我,不要忍着,知道吗?”
谢天瑞点了点头。
虽然他的双腿已经失去了知觉,但是面对眼前这番情形,他还是有些许紧张。
谢老夫人在旁边看着,简直比他还紧张。
有好几次,谢老夫人都想要反悔了,但看到自己孙儿那狰狞可怕的双腿,她又把这点子不忍心硬生生地压下去了。
现在不忍心,只会是害了他。
长痛不如短痛!
兰清笳先是在谢天瑞的腿上稍稍按压了一番,寻找了一个合适的地方,她便缓缓下刀,很快,他的皮肉就被割开。
谢老夫人已经十分不忍地闭上了眼睛,但谢天瑞却是面色平静,没有任何异色,因为他根本感受不到半点疼痛。
她虽然是在割自己的肉,放自己的血,但谢天瑞却像是在旁观旁人的一切,他的内心毫无波澜,身体也没有任何反应。
若是他能感受到疼痛,或许还是一桩好事,这至少说明自己的腿还是有知觉的。
秦淮拿着那小瓷瓶放在伤口处,等待鲜血的流出。
然而,他的血液不仅颜色黑深,而且还似乎分外浓稠,兰清笳割开伤口已经有好几息的时间,只有少许鲜血流了出来。
这显然是不正常的一个表现。
兰清笳蹙眉观察了片刻,旋即伸手,慢慢按压上面的血管,通过外力的作用,迫使血管里的血流淌出来。
在她的按压之下,终于有一股股浓黑的血流淌进了瓷瓶之中。
浓黑的血汇聚在瓷瓶中,有种分外触目惊心的感觉。
谢老夫人睁开眼睛,看到这番情形,也不由自主生出一股悚然之感。
即便她这个年纪了,她的血也依旧是鲜艳的,但瑞儿的血却是这般浓黑,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黑色让谢老夫人产生了很多不好的联想,譬如黑暗,譬如死亡……
兰清笳取了大半瓷瓶的血便没有再继续,她停止了按压,又动作麻利地给谢天瑞把伤口包扎好。
她问,“小公子,你可感到有任何不适?”
谢天瑞摇头,神色有些沮丧,还带着一丝失落。
“没有,我没有任何感觉。”
如果不是亲眼看着,他只怕连有人在割他的肉,放他的血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