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焦正初和其他当地人都在给大家介绍山中草木的品类,而大家需要着重记忆的,自然是那些带毒的。
沐白对那些未知的事物兴趣浓厚,也为了证明自己很聪明,不会拖后腿,他便铆足了劲儿把那些毒草品类都记了下来。
而焦正初却是冒着可能会中毒的风险,一路上都在摘那些毒果,装进了自己的瓶子里。
因为好奇,对此也有些不明所以,是以沐白便多了几分关注和留心。
而这个瓷瓶,便让他觉得十分眼熟。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瓷瓶分明就是当初焦正初用来装那些毒果的那一个。
果然,瓷瓶打开,瓷瓶中的东西倒到了卓安烺的手上,那不是什么药丸,赫然是一颗颗黑红黑红的果子。
更要命的是,那些果子经过一番颠簸,不少已经破了皮,流出了黑红的汁水。
沐白急急地把没来得及说完的话说出口。
“这些是那个坏爷爷摘的毒果,它们都是有剧毒的!
我,我方才瞧着便觉得这个瓷瓶有点眼熟,都怪我,我应该及早提醒你的。
现在,现在该怎么办啊……”
这些毒果既然能称之为毒果,自然就是带毒的,它们的汁水更是毒中之毒。
那些汁水飞快地穿透了卓安烺的手套,渗了进去,接触到了他的皮肤。
卓安烺听了沐白的话,面色也不觉微微一变。
他当机立断,飞快地脱下了自己的手套,想要第一时间阻隔那些汁水的渗透。
但是,还是晚了。
因为是夏日,他戴的手套很是轻薄,就只是单纯地为了遮住自己手上凸显的青筋罢了,并没有多大的阻隔作用。
那些毒果的汁水却具有非常强的渗透能力,眨眼间就已经穿透了手套,渗到了他的皮肤上。
瞬间,他便能感受到手上传来的那股微微灼烧的强烈刺激。
他将手套摘下,便见自己那青筋凸显,丑陋不堪的手背上,赫然多了一块被灼烧出来的痕迹,那块小小的痕迹以飞快的速度泛起了黑。
卓安烺见此,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沐白完全吓呆了。
因为卓安烺中毒了,也因为,卓安烺这只青筋凸显的手。
就算他再怎么没有见识,但也知道,这只手,根本不像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样子。
所以,这才是恩公叔叔把自己包裹得这么严严实实的原因吗?
沐白还在发呆,卓安烺却根本没有片刻迟疑,飞快地在自己怀里摸索出一个自己眼熟的瓷瓶,打开,便灌了几颗药丸入腹。
做完了这一切,他手上的动作却未停,他拔出了一把短匕,在自己手背上那处迅速发黑的伤处剜下一刀,硬生生将那块黑肉剜了去。
那该是很疼的,但他却硬是紧咬住了牙关,半点声音都没发出,就好像自己动手剜的不是自己的肉。
正常人的手背被这么剜上一刀,必然鲜血淋漓,因为手背上血脉遍布,这么大的创口,自然会造成严重的大出血。
但是,卓安烺的手背上却并没有冒出汩汩鲜血,他的血好似比正常人的要浓稠许多,即便血脉被割了一个大口子,也依旧流得缓慢。
沐白的一声惊呼再次卡在了喉咙里,没能发出来,但是,他的鸡皮疙瘩已经飞快地冒出来了。
沐白不仅深感震惊,同时,也陷入了一阵深深的愧疚与挣扎之中。
恩公叔叔中了毒,自己是有能力救他的,根本不用恩公叔叔这般伤害自己。
但是,他身上原本准备的那些装血的瓷瓶已经留给了爹爹,现在他身上没有多余的了。
那他若是想要救恩公叔叔的话,就得当场取血喂给恩公叔叔。
沐白不在乎那点血,也不在乎那点疼,但他却是怕,怕恩公叔叔知道了他的特殊体质之后,也会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像那个坏爷爷一样对他。
恩公叔叔明明救了自己两次,但自己在这种关头却是没能第一时间站出来救他。
沐白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知恩不图报的坏小孩,是以,他的内心便不由陷入了一股深深的自责之中。
卓安烺却并不知道沐白此时那种复杂的心理变化。
他咬牙忍着疼,在自己的伤处上撒下了一层金疮药,然后胡乱从身上撕下一块布,要给自己包扎。
这时候,呆滞状态的沐白终于稍稍回神了。
他强忍着心中的愧疚自责和震撼心疼等情绪,颤巍巍地伸手,“叔叔,我,我帮你包扎。”
说着,也不管卓安烺同不同意,自己就果断把这活儿抢了过去,有些笨拙,却又格外认真地给他包扎起来。
卓安烺瞥了他一眼,看到他那副明明非常害怕,却还是强忍着的模样,自嘲一笑。
“看到我的手,怕了吧。”
卓安烺说话的语气带上了几分虚弱。
虽然方才他做的那一系列动作做得又快又果决,全程也没有发出半点娘儿们兮兮的痛呼声,但他却并不是不知道疼。
他只是经历过了太多比这要疼上无数倍的疼痛,所以,慢慢的习惯了罢了。
就算是再疼,他也学会了尽数忍下。
但再怎么忍,那样的疼痛也的的确确存在过,对他身体也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
而且,方才那毒也的确霸道,即便自己已经及时地做出了反应和处理,但是,也定然没能将它彻底排除干净。
是以,卓安烺的状态便多了几分虚弱。
不过,他不会刻意放大自己的虚弱,相反,为了掩饰自己的虚弱,他说话的态度染上了一股漫不经心,还带着一点对沐白的玩笑与嘲弄。
沐白当然不可能承认自己怕了,他嘴硬地道:“我才没有,我一点都不怕!”
卓安烺又嗤笑一声,“真想有一面镜子给你照照,看看你现在脸色有多苍白,看你还嘴不嘴硬。”
沐白的神色微顿,还想要辩解,但最后又给咽了回去。
他小小声地说,“好吧,我,我的确是有一点怕,但也只是一点点罢了,我,我就是觉得,你方才那般剜自己的肉,一定很疼很疼。”
卓安烺淡声道:“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