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落在云子鹤身上的目光,转而看向严攸宁,那眼神便多了几分慈和。
“你义父说得没错,皇上是明辨是非,赏罚分明的明君,方才我便已说过,不论你是谁的女儿,一码归一码,你不必因此就有任何心理负担。”
严攸宁听了这话,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不由生出一抹欢喜。
这意味着,自己的身份在皇上那里也是过了明路的了。
她以后可以没有任何顾忌地说出自己的身份,即便旁人会露出异样神色,她也不必再觉得腰杆不直了。
只有王璟辉更加面如死灰。
没希望了,彻底没希望了!
即便严攸宁的身份大白天下,他们王家人也不能把她怎么样了!
他预计的所有谋算都落了空。
不提那些谋算,只说严攸宁此人,王璟辉就恨之入骨。
尤其是看到她那张肖似王璟川的脸,王璟辉心中的恨意就在心中汹涌不休,怎么都止不住。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让他恨之入骨,恨不得抽筋拔骨,除之后快的人,竟然安然无事。
并且从今以后,任何人都不能再用她的身份做筏,去为难她,甚至,还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受赏,过得风生水起,这对他,对王家来说,简直如鲠在喉!
看看她,再看看自己女儿,王璟辉心中那股如鲠在喉的感觉就更加强烈了几分。
他的蠢女儿!硬是把一把好牌打得稀巴烂。
未来一个月,还得到淮南王府忏悔认错!
有了这番对比,王璟辉便几乎怄得快要吐血。
没人在意王璟辉如何,严攸宁同样。
她现在满心满眼所想,都是自己义父的安危。
她没忘自己的初衷。
既然国丈爷再次承诺,皇上不会收回自己的恩赏,那她就得为自己义父争取一回。
她再次开口,提出自己的请求,“那我想要用我的赏赐来换义父免于受罚!这可以吗?”
霍临尘目光温和地望着她,“你真的想好了吗?这个恩赏可是轻易得不到的,你若是用出去了,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严攸宁的回答毫不犹豫,“我想好了!当初义父能为了我冒那样大的危险,之后更是一直都对我百般维护,完全视若己出一般,若是再因我受罚,那我的良心如何能安?
这次的恩赏就算再难得,也比不上义父的安危来得重要!”
霍临尘看着严攸宁这副坚定的神色,心中不觉生出欣赏。
这对义父女,虽然不是亲生的,但对彼此却是情意深重,真真正正的有情有义。
那王璟川能生出这样的女儿,也是他的福分。
这般正直的孩子,若是仅仅因为她的身份问题就一杆子打死,那未免有些太过不近人情了。
他再次确认,“不后悔?”
严攸宁依旧没有任何犹豫,“不后悔!”
她的眸光建议,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云子鹤见此情形,只觉得自己的心口都不禁一阵潮热,一股难言的感动在心头发酵。
感动虽感动,但他却不想让严攸宁白白浪费这么一次难得的好机会。
他当即开口,“这既然是皇上给你的恩赏,你就应当为自己想一想才是,不必管义父。”
严攸宁却是不答应,“之前那么多回都是您护着我,我怎么能不管您?我是不会让您受半点伤害的!”
云子鹤眸色微沉,“听话!”
严攸宁却是一副倔强的模样,“义父,我……”
她的话被兰清笳制止了。
兰清笳覆到她的耳边,不知低声说了些什么,严攸宁原本还十分坚定的态度,这才终于出现了些许转变。
她咬唇,露出迟疑之色。
“真的吗?”
兰清笳朝她露出微微一笑,“信我。”
严攸宁这才缓缓点头。
既然她这么说,那自己就信她。
她一下改了口,“好吧,我,我不要这个恩赏了,我换一个。”
云子鹤听她改了口,不觉松了口气。
他知道,定是方才兰清笳对她说了些什么,这才让她改口了。
霍临尘依旧面露微笑,“那你想要什么?”
这又把严攸宁问住了。
她一番苦思冥想,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想出来。
她摇了摇头,“我,我还没想好……”
霍临尘笑道:“既然没想好,那就先记着,待日后你想好了再说。”
严攸宁一听,自己也禁不住松了口气。
还能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
众人听了,心中更是禁不住惊叹,国丈爷对严攸宁的态度当真宽和,连恩赏都能记账!
那严攸宁岂不是相当于手握一把尚方宝剑?旁人想伤她半分,她都完全可以搬出皇上这个恩赏来当自己的护身符。
不少人都用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向王璟辉。
方才王璟辉蹦跶得越是欢,现在,他的处境就越是尴尬。
此时的王璟辉恨不得把脑袋直接埋进地里,彻彻底底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才好。
跟他有相同想法的,还有江财等几个指认云子鹤和严攸宁的证人。
江财整个人傻眼了,怎么都没想到方才还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逆贼之女,现在怎么就变成了皇上口中封赏的功臣?
那他们先前做了那番证词,现在岂不是要被严攸宁记恨上?
江财心中升起一阵阵懊悔。
早知如此,当初他就不应该促成自家婆娘来做证这件事。
若是没有这件事,自己婆娘还能仗着是严氏的贴身侍女,跟严攸宁攀几分香火情。
现在,别说是香火情了,便是不被记仇就不错了。
王家那边也没讨到好,原本说好的酬金只怕也没戏了。
现在俨然便是人财两空,还要担心被秋后算账,江财如何能不懊恼,不害怕?
而陈大夫和张婆子也是满心彷徨。
尤其是张婆子,方才是她供出了严攸宁头上有伤疤这个重要线索,若最后证明了严攸宁真的是逆贼之女,那她就立下了大功,是功臣。
但现在,严攸宁的身份究竟如何还没有一个拍板论断,但她现在得了皇上的恩赏,这却是板上钉钉的事。
皇上究竟因为什么事情赏赐她?这事大家都不知道,现在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的的确确已经得了皇上赏赐这个事实。
张婆子只怕自己会被严攸宁记恨,被贵人们责罚啊!
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的贵人,自己就是个糟老婆子,他们动动手指头就能捏死自己啊。
几个作证的证人心中皆是惶惶不安,唯一心境平和的,大概就只有慧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