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培生停顿了下，他觉得自己表达的很清楚了。你们想要个说法，我可以给你们，但绝对不能过线。
“这么说，你们出了豆腐渣项目，责任还得往别人身上推？”曹浪反问道。
“也不是，曹书记，您是不了解当初的情况。我当时在市政当办公室主任，很多事情还是了解一些的。园区这个项目，我们是竞标上的，可压根就没看到工程款，当时园区账上是有钱的，我们也没多想，毕竟是兄弟单位，一个妈生的，还能出什么岔子？可要是站在现在回头看，还真就是出岔子了。”
“您说这是豆腐渣工程，我不跟您犟，可即便是豆腐渣，那也是要花钱的吧，人工、材料，哪哪都是钱，我记得那年，正好赶上一波肺炎，不少工人都中招了，轮番请假。工程进度也就落下了。”
“我们当时也买了药，可吃了也不管用，压根就防不住。我自己也被传染了，在床上躺了十来天才好的。那感觉怎么形容呢，刀片拉嗓子，咳的肺都要冒血了。你们要是不相信，可以去市医院调记录，我记得当时不少工人送到市医院了，有三个没抢救过来。后来咱们哈源市，被封了好一阵子。说是从蒙国过来的瘟疫。”
“这么一折腾，大概就三四个月了吧，工人这么一生病，我们也很被动，想着能不能跟园区谈延期，这玩意虽说不是地震、山火，那也绝对是不可抗力啊。整个哈源市都找不到劳动力，咱们也没办法保证施工啊。”
“工程款园区扣着迟迟不给，还拿合同说事儿，跟我们强调，要是不能按时交付，那就要按着合同走流程了。钱不给也就算了，还拼命催进度，我们也是没办法，需要三遍施工的地方，一遍就过了。需要深挖的地方，我们就直接浅埋了，要是当时，管委会这边能够根据实际情况，结算工程款，我们也不至于这么被动啊！”
讲到这里，许培生有些哽咽了。
有个材料商也跟着道：“许总说的不错，这事儿我印象很深。当时传咱们哈源市有病毒，还说是从蒙国的牛身上传过来的。直接就把边境都封锁了，比现在的限制令还要严苛，我的货源都断了，要是想进货也可以，那就是花高价，差不多要平时的两三倍啊。有些不良商家坐地起价，我哪敢接啊，三倍的价格，不光是利润要吃没了，我还得把裤衩赔上。所以，我就想办法进了一批淘汰品。”
说着，材料商看向曹浪：“曹书记，齐主任，你们刚才问，良心会不会痛？我跟你们说，一开始是着急，把能想的办法都想了，跟园区谈判，希望能延期，毕竟这是保住质量的最优选择。他们不干，非得拿合同说事儿。行，我说你们先把材料款给了，我想办法，哪怕是高价货，也给你们进，你们猜猜园区怎么说？”
材料商看着曹浪和齐林盛：“园区当时的主任给我说，那是你的事情，既然端了这碗饭，你就得想办法！”
“呵，你们说我能有什么办法？一旦违约，那就是巨额罚款，我承担不了。要是拿质量符合标准的材料，那就是三倍的价格。我没办法啊！左右我是在劫难逃了，索性心一横，以次充好！就这样，我还把唯一一套住房给卖了，工人的工资我给垫付的！最难的时候我们连租房子押金都拿不出，我想问问，当初我哭求无门，睡大街的时候，你们在哪？！”
“还有老薛，他更难。比我还小两岁，头发全白了。猛一看跟个七八十的老头子似的。孩子上大学，都是申请的救助金。老婆去医院也没钱交。当初，他可是我们这帮人里面最风光的！我想问问，你们看到他跪在地上求医生的时候，良心痛了么？”
许培生等人直了直腰杆子，这话说的不孬！
齐林盛无言，转头看向曹浪。
曹浪心里，对第一任党工委书记葛亚源，如今松化市的葛市长又多了一层认识。那么艰难的情况下，他到底是怎么好意思伸手的啊！
“你们的理由，我承认，很能打动人心。但这绝地不是你们出豆腐渣的理由！为什么山岳工程公司就能出精品，你们就不能？哦，有人说，老薛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这个我承认，所以，我叫你们来，就是要亲口告诉你们，为什么管委会要给山岳工程公司先结账，为什么不给某些公司结算了，有些公司还得等等。”
“因为，人家老薛出的工程，我们现在还能用，我们当然要付钱，当然不能让一个有良心的企业家，就此一蹶不振！不光如此，我们管委会一直讨论决定，把厂区的新建工程也交给老薛。这是对他当初良心做事的肯定！”
“我知道，有些人眼红，委屈，但你们想想，这就是园区欠他的！就算是当初的领导不在了，我们也不会无视老实人的付出！”
“同样是干工程的，龙飞工程公司出的是什么？还用我多说么？”
曹浪的声音，击打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被点名的丁彦峰更是感慨万千，知道薛山岳那么死脑筋的时候，他还嘲笑过老薛。明知道园区短时间内不给结账，还那么卖力，这不是没事儿找事么？
后来见到老薛家徒四壁，听说还被人打断了腿，丁彦峰不止一次的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
在他的认知里，老薛这都是自己找的。但凡是在工程上留个心眼，也不至于如此穷困潦倒。
薛山岳也是感慨万千，看到众人一言不发，他开口道：“诸位，管委会拖欠工程款，那是他们的错，咱们可以走法律程序。不怕你们笑话，我的腿因为这事儿现在还有残疾，一到刮风下雨，就疼的厉害。为了心中的正义和信念，我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我依然不后悔，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该成为我降低工程质量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