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谢叶荣一声轻叹，单手搭在石桌上，抬眸看向天际被云层遮盖住的圆月。
“父亲理解你如今的心情。”
卿云抬眸看着他的侧脸，不知是否错觉，他觉得父亲的侧脸有些苍老，但也有些陌生。
不论前世今生，他们父女二人极少像如今这般坐在一起聊天，她也没有试过这么近距离地看着父亲的侧脸。
见她没有出声，谢叶荣回头看过来，四目对视后，卿云再次淡淡地挪开视线。
再叹一声，谢叶荣转身正对着她，“你生气也是应该的，白氏明明同你母亲的死有关，她明明已经被关禁闭，可如今却让她和你同台而坐…可是卿云，你是否也理解过父亲的难处？”
当听见这番话的时候，卿云心头一个咯噔，眉心微皱地看向别处。
“如今朝中局势虽看似平稳，其实暗流涌动。如今太子要纳碧儿做太子妃，这是丞相府的机遇。卿云，谢家三朝为官，百年基业断不能毁在父亲的手里。”
看他一眼，卿云叹气地挪开视线。
谢叶荣继续道：“为了丞相府，父亲虽然是自私，但也是为了你们好。你们姐妹若能嫁给皇族之人，日后身份尊贵只有别人向你们屈服，你们不会受到委屈。这也是父亲的愿望啊。我本想着太子那么喜欢你，你会是最终的太子妃，而碧儿当个侧妃，如此一来父亲也就不用担心你们姐妹二人了。”
这番话度卿云影响极大，可他的语气同眼神都告诉她：是真心的。
这是一名父亲对女儿的关心方式。
“可你却心仪三皇子不愿嫁给太子，也罢，若是可以，父亲又岂想强迫你做不喜欢做的事情？可如今…卿云，你可知坊间是如何谣传你？都说你朝秦暮楚，这头同太子和三皇子暧昧不清，那头又想抢走七公主的未婚夫…”
听到这，卿云微微蹙眉，可仍旧没有多言。
“此事不仅对你的名声有极大影响，这对丞相府的影响也是极大。虽然他们惧怕丞相府同将军府而不敢明面说出，但背地里如何议论你，你又如何得知？卿云，父亲不希望你名声尽毁。”
卿云仍旧没有出声，却忍不住一声长叹。
忽而觉得自己一事无成，对白氏对谢碧还有对李柯的仇未能报，甚至还被这男女之事闹得如此心塞。
“碧儿下月便同太子成婚，若是坊间谣传你对太子丈母大人不敬，这也是极其损害你名声的。”说罢，谢叶荣顿了顿，再抬眸看着她，“卿云，如今父亲不奢望你能否为家族做出贡献，只希望你能平平稳稳地过日子，不论你嫁给何人，只要幸福开心便可。”
“若女儿说，只想嫁给慕公子一人，父亲…”
“这天底下男子这么多，你为何非要抢别人的相公？是何人教你如此不知廉耻去抢别人的未婚夫？而且还是七公主的，你可知七公主的外祖家是何人，你这是想要将丞相府害死了才满意？”
方才的话说得那么的大义凛然，卿云真差点就信了。
有些悲凉地低眸轻笑一声，再次抬头的时候，她双眸变得平静如水，甚至连一丝的光彩都没有。
“父亲请放心，女儿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她的模样着实让他这当父亲的有些心疼，可心疼归心疼，岂能误了府里前途？
“这种玩笑可以乱开吗？”有些生气地别过脸，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谢叶荣语气顿时柔和了许多，“最近你便留在府中修心养性，别再到处乱跑。况且下月便要举行科举，也别去将军府打扰你表兄了。”
虽然态度是柔和了许多，可说出来的语气却带着两分命令口吻。
卿云听后顿时蹙眉看着他：“我只想去将军府。”
“胡闹。”躲开了她的视线，谢叶荣再次看向别处，“你是丞相府的嫡出大小姐，本就待字闺中，岂能到处乱跑？何况如今坊间有太多于你不好的谣言，在你妹妹出嫁之前，你就乖乖留在府里吧。”
父亲的这句话让卿云更加的疑惑，她定睛地看着他，淡声问：“父亲到底是担心女儿的声誉受损，抑或担心妹妹和父亲会被女儿所牵连？”
如此直白质问，谢叶荣顿时怔住，或许是出于羞愧，他竟不敢抬眸与她直视。
他的举动让卿云更加的心寒。
说到底，父亲担心的仍旧是丞相府的利益罢了。
一声忧伤的嗤笑，卿云起身离开凉亭，“父亲请放心，女儿定会按照父亲的意思去做。”
听着她冰冷的语气，谢叶荣眉心紧锁，他虽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个大女儿，可他是父亲，他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丞相府，这个女儿为何这般自私一点都不体谅他这做父亲的？
谢叶荣越想越气，终究忍不住看着她的背影一声低吼：“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踏出丞相府半步！”
听见这声命令，卿云顿在了原地，但她并没有回头，一声轻叹，继续迈步往屋子走去。
她会听从父亲的命令不踏出丞相府半步，但她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白氏更不是为了谢碧，她只是不想牵连丞相府，更不想连累将军府，罢了。
看着这般冷淡的女儿，谢叶荣气得紧捏拳头，最后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云苑。
白氏就在院门前候着，方才父女二人的争吵声她怎么会听不见，原本偷乐的嘴角在谢叶荣离开院子之后顿时变得一脸担忧。
“老爷…”
谢叶荣看着她，再看了看云苑，不由得一声失望地叹气，一甩衣袂迈步离开。
白氏见状即刻随在他身旁，“老爷且息怒，卿云定是因为心情不佳才会朝你发脾气…”
“难道这世间上就只有她一人会心情不佳？她这当女儿的何曾关心过自己的父亲，何曾关心过丞相府的前程？就只有那一身的大小姐脾气！”
谢叶荣是真的被气到，声音之大让坐在屋子里的卿云听得清楚。
白氏一脸关心地上前为谢叶荣顺着气息，“卿云还小，你就别气了，今日可是中秋佳节，你这若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