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了议政殿,赵承凤见文武百官跪在地中央,皆是垂首以对,而皇帝此刻正端坐在龙椅之上,面上的表情平静的如同平日里上朝一样,不见有任何的不同之处。
可是,太监刚刚的传旨,明确的说明了皇帝要禅位,这等的大事,皇帝当真就如此的淡然吗?赵承凤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他一直辅佐的君王,他用性命相守的弟弟,竟然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独自做了这个决定。
即便,在小莫愁用性命相逼的那一刹,赵承凤已经决定了背叛当初对皇帝的承诺。
站在大门中央,赵承凤抬头望着他的弟弟,虽确定那是皇帝本尊没错,可赵承凤却恍然觉得面前的这位年轻的帝王,是十分陌生的,是他所不了解的。
“皇兄既然来了,何不近前呢?”皇帝儒雅的开口,一如往日般的温和,对赵承凤始终是保持在兄弟之谊,而非是君臣之礼。
“微臣,参见皇上。”上前两步,赵承凤并未向往常一般,走向他专属的座椅上,而是就地跪拜,朝皇帝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着赵承凤的朝拜之声,皇帝扬唇浅笑,便摆手说道:“朕累了,这龙椅虽是象征着帝王的权利,可朕却无心力去掌控这权利。如今受先皇梦中所示,即可便要前往皇陵,为父皇首领。这赵国的江山,朕只能托付与皇兄,望皇兄能为赵国开土扩疆,让我赵国的基业能稳固而千秋万代。”
皇帝说着话,便起身,走下了台阶,朝赵承凤这边走来,且边走边说道:“朕,圣意已决,禅位诏书已经宣告了天下,皇兄若是再推辞,便只能看着我赵国的万里江山无人管辖,从而大乱。身为皇家子嗣,朕相信皇兄定会以天下为己任,权衡轻重的。”
说话间,皇帝已经来到了赵承凤身边,并弯腰将赵承凤扶起。
“皇上!”赵承凤低喝着,刚想要开口说话,却见皇帝对他若有似无的摇了下头,眼中充满了苦涩。
“皇兄,这十几年来,你为朕母子所做的,已经够多了。这皇位,原本就该是皇兄的,若非是皇兄相让,并助朕一臂之力,朕这个天子怕是早已入住皇陵了。皇兄若是还顾及兄弟之情,便不要推辞,皇兄该知道在朕心中,赵国的江山并不及朕的母后来得重要。”皇帝的这番话,声音压的极低,只有赵承凤和他两人可以听得真切。
“皇上……”
“皇兄为朕付出了这么多,如今是朕回报皇兄的时候了。”皇帝截断了赵承凤欲开口的话,拍拍赵承凤的肩头,说道:“不要让皇嫂和皇侄女儿因这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龙位,而丢失了性命。朕不想失去亲人,亦不愿看到皇兄失去至亲至爱!只要皇兄能够记得对朕的承诺,继续保护朕心中所重要的人,朕便无憾了。”
说完,皇帝便撩起衣摆,朝赵承凤行了跪拜大礼,并唱和着说道:“臣弟赵承建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皇帝……不,如今该称呼他为赵承建了,随着赵承建的叩拜之声,群臣立即原地转身,纷纷朝赵承凤叩拜,恭贺新帝即将登基,众口齐声的说着朝贺的话语。
然而,这些恭贺之声,却如同一把把的刀子般,深深的扎进了赵承凤的心窝里。
皇位,从来都不是赵承凤想要的,他只是一心想要保赵承建稳坐龙椅,想要看着赵国江山基业稳定,并未有登上九五至尊的念想。
可此刻看着一身明黄龙袍加身的赵承建朝他行参拜大礼,赵承凤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拒绝,否则便是要逼赵承建于死路!
待朝贺之声完毕,赵承凤弯身,将赵承建扶起,拉着赵承建的手臂,再度的朝龙椅的方向走去,兄弟二人共同站在龙椅之畔,赵承凤目光深沉的望向了赵承建,紧咬的牙关咯咯作响,却是无声的对赵承建做出某些承诺来。
这一生,他们兄弟二人,永远都在为对方做考量,而这龙椅却是牵绊他们一生,将他们压的快要透不过气来的千金重担!
“朕……”赵承凤开口,以朕自居,虽是要对文武百官说话,可视线却是停留在赵承建身上,而这声朕让他的心痛的难以呼吸。
朝赵承凤一笑,赵承建以无所谓的姿态的看着赵承凤,示意赵承凤不必顾忌他的感受。
见赵承建鼓励自己,赵承凤做了个深呼吸,他明白如今的局势已经难以改变,早在来议政殿的路上,赵承凤便已经明白了局势所趋,他已经被太后逼上了这条不归路!
“孝皇帝孝感动天,朕唯有遵从圣意。登基一事,无需庆典,各部官员各司其职,百姓减负三年。”赵承凤简短的开口,明显的对这个皇位一点也不在意,可却为天下的百姓谋了福利。按着赵承建的肩膀,与自己一同坐在龙椅之上,赵承凤开口说道:“孝皇帝虽然退位,居守皇陵,但封号不便。”
“皇上,万万不可,这天无二日,国无二君,还请皇上明鉴啊!”赵承凤虽是在为赵承建争福利,可他的话却立即引来朝臣们的反对之声。
“朕是一国之君,朕的话便是圣旨。难道,朕继位的第一天,你们便要反了朕,敢抗旨不成?”赵承凤怒喝一声,怒目的望向那位开口的臣子。
“臣等惶恐,还请皇上三思。”群臣们齐齐的叩拜,奏请赵承凤收回成命。
见赵承凤仍是不甘心继位,还在想着要将帝位归还于自己,赵承建如何看不明白呢!
哂笑一声,赵承建开口说道:“皇兄,众臣说的没错,天无二日,赵国岂可有二君。臣弟既然已经下达了禅位诏书,这赵国的皇帝自然是皇兄一人。臣弟知道皇兄的心思,但臣弟也已为自己选好了后路,不如请皇兄下旨,赐臣弟安乐王爷,永守皇陵,让臣弟一生安乐无忧也就便是。”
“不可!”赵承凤激动的反对着,他原本就是想暂时接替皇位,待他可以握住实权之后,再将皇位交还于赵承建,可赵承建这么一说,岂不是要让他永久的做这个皇帝!
“皇兄若是再执意,便是为难于臣弟。莫不是,皇兄想要贬臣弟为庶人?”赵承建说着,以眼神暗示赵承凤,此时他们的根基不稳,切莫意气用事!
看着赵承建眼中的深意与请求,赵承凤眉头几乎皱在了一起,此时此刻他放能体会赵承建虽为天子十余年,可却不能自己的苦楚。
不过是坐在龙椅上须臾,赵承凤便觉得这纯金打造的龙椅,冷的他浑身都快僵硬了。
明白赵承建的顾忌,赵承凤再度做了个深呼吸,调结着内心的愤怒,却是从喉咙里硬生生的挤出一句话来。
“既然这是皇弟的意思,那朕便准许了皇弟的心思。”赵承凤说着,将硬生生的身子转向了众位大臣,低沉而郑重的宣布着说道:“朕,亲谕。即可封孝皇帝为安乐王爷,永守皇陵,为赵国的列祖列宗尽孝,朕向历代皇祖许诺,定会保安乐王爷一生安乐无忧,若违此誓言,朕必遭天谴,永生不得翻身!”
“臣弟,谢皇兄封赏!”听完赵承凤的话,赵承建便起身,朝赵承凤行礼叩谢。
原本该是一场凶险异常的宫斗,可此刻却在兄弟二人的惺惺相惜中,简单的结束了,皇位的禅让竟如同儿戏一般,顷刻间赵国的江山易主!
然而,此事却让赵承凤的心无比的沉痛了起来。身为皇族后裔,赵承凤知道他必须要为赵国江山奉献一己之力。
可是,身为兄长,赵承凤却恨自己连保护弟弟的本事都没有,竟然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弟弟被自己的母亲逼到如斯田地!
“安乐王爷为帝之时,准朕不必行君臣之礼。如今朕为帝,同样与安乐王爷只叙手足亲情,繁文缛节尽可免之!”赵承凤起身,将赵承建扶起,如是说道。
尽管赵承凤的这句话,在有些人听来不过是官腔,可赵承建心中却明白,赵承凤这是在给他服定心丸,让他安心的做安乐王爷,一切都不会因为今日的禅位有所改变。
而这其中,不仅仅是兄弟之情的展现,而是对当初赵承建对赵承凤的请求,所作出的无声回应。
一切,只要他们兄弟心中有数便好,无需为外人道。
没有剑拔弩张,没有血染宫廷,没有伦理大战,甚至没有朝堂上的异声,赵承建做了十几年的孝皇帝,便从此改了国号,赵承凤从掌控赵国半壁江山的逍遥王爷,摇身一变成为了赵国的真命天子!即便,赵承凤此刻仍是穿着一身黑衣,仍是王爷的装束,但谁又敢无视于他已经是帝王身份的事实呢?
兄弟相视,二人皆不在言语,尽管下方跪着的是满朝文武,但此时此刻,兄弟二人却只能看得到对方,以他们的默契用眼神做着交流!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兄弟二人的身份已有了颠覆的转变!但唯一没变的是那份亲情,是那份信任,以及仍不知要多少年才能由他们自己做主的皇权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