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太后挑了下稀疏的眉毛,没有上妆的她,显得有些憔悴,嗤笑着问道:“王爷不是长大了,什么事都不需要与哀家相商,甚至做什么事都与哀家背道而驰吗?今儿这是怎么了,竟然要与哀家相商,实在是让哀家费解。”
原本不想多说什么的太后,听赵承凤直言要与她相商,不由得发起了牢骚。
听着太后讽刺的话语,赵承凤低声的笑了下,撩起衣摆,在太后的床边坐了下来,终于不再守君臣之礼,而是已儿子的身份,连表情也柔和了许多。
伸手为太后按揉着手臂,赵承凤轻声的开口说道:“这么些年,母后一直希望儿臣都有子嗣。但是,儿臣府中的那些女人,母后是了解的,虽然有多名女子孕育过儿臣的子嗣,却无一人能顺利生产。”
“你想说什么,就别绕圈子了。”知道赵承凤献殷勤,绝对是有事要说,太后微微的抬开眼眸,睨着赵承凤。
不过,赵承凤要说什么,太后心中已经有数。
这么多年来,赵承凤之所以没有子嗣,最初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怀孕的女人多数是太后所看不上的女人,所以太后暗中命人出手伤了那些女人,也不乏太后纵容赵承凤的侍妾们去做。
但到后来,随着赵承凤年纪的增大,也不知是赵承凤身体的缘故,还是老天觉得逍遥王府的罪孽太深,逍遥王府很少有妃子能怀有身孕,太后焦急于抱孙子,却迟迟没有喜事传来。
“儿臣知道母后不喜欢林君笑,但她却是近三年来唯一怀有儿臣子嗣的女人,所以……”
“不行!”未等赵承凤说完话,太后立即开口打断了赵承凤的话,并挥开了赵承凤正在献殷勤的手臂,冷声的说道:“这个女人,没有资格孕育你的子嗣,她不配生下未来的天子!”
“母后若是执意如此,儿臣也无话和母后说了。”见太后仍有心让他成为皇帝,赵承凤心中燃起的那点亲情也随之消失殆尽。冷冷的站起身来,赵承凤看了侧躺于床上的太后一眼,冷声说道:“母后,儿臣知道你想要儿臣成为天子,是因为慈母的爱,想要给自己的儿子最好的。但是,如今儿臣已经为人父,儿臣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无论这个孩子的母亲是谁,都是儿臣的骨血。若母后认为林君笑不适合做儿臣孩儿的母亲,那么便请母后去找一个母后喜欢的女人,然后让她和别的男人去给母后生孙子,儿臣绝不会为了母后而去做种马。”
“你!”听赵承凤如此对自己说话,太后奴不可抑的坐起身来,颤抖的指着赵承凤说道:“赵承凤,母后生你、养你,你可知母后做了付出了多少的艰辛?为保你长大,又付出了多少的辛酸?甚至是差点丢了性命!”
“母后既然知道在后宫中生存有多么的艰辛,就该知道儿臣为何对皇位不屑,因为儿臣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也来面临这样的生存环境。所以,再没有比林君笑更适合孕育儿臣子嗣的女人了,只有她不会与任何的利益相挂,可以单纯的为儿臣孕育子嗣。”对于太后的怒气,赵承凤并不放在心上,而是没什么温度的说出自己的内心所想,尽管他不认为太后能听得进去。
“哀家说不允许,就绝对不会让那个女人生下孩子来。谁知道她腹中的骨肉是哀家的孙子,还是那个贱女人的孙子!”太后近乎口不择言的低吼着,完全不顾及这番话是否会伤到赵承凤的颜面。
在后宫里斗了一辈子,太后当真不愿自己的孙子,还要牵扯到情敌,那个被她软禁了的真正的皇太后,圣母皇太后!
听着太后怒吼的声音,赵承凤知道太后心中为何而恼,可他所做的决定,也绝不会因太后的怒气而有所改变。
“母后若是敢动儿臣的孩儿,儿臣可以向母后保证,母后不仅不会有孙子可以抱,甚至连为您送终的儿子都会失去。”赵承凤侧过身,阴冷的望向太后,低沉的开口说道:“母后,在宫里所发生的那一幕,母后比儿臣还清楚是怎样的,又何必拿这个做借口呢?”
见太后不语,赵承凤嗤笑一声,扬唇说道:“不瞒母后,之前要休掉林君笑,是为保她周全。但是,她执拗着回到王府,却让儿臣得知她已经怀有身孕,试问成亲才两个月有余,她却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这孩子不是儿臣的,还能是谁的?”
“那又如何?”太后仍是坚持她的态度,坚决不肯让步。
“为了能让孩子顺利出生,儿臣将她囚禁于小院之中,从得知她有了身孕那一刻起,儿臣便对自己发誓,我们三个人一条命。若是母后坚持不肯放过他们母子,便连儿臣的命一块拿去吧。”赵承凤风轻云淡的说着,完全不像是在与太后僵持,连表情也是那般清淡的让人感受不到他的执意。
可正是赵承凤这番不咸不淡的语调,让太后更加的相信他是发自肺腑的声音,是已经决定了的事实。
看着自己的儿子为了保护妻子和孩子,而不惜以性命要挟自己,太后在生气之余,又感到欣慰。
她的儿子,终于彻底的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担当。
人,不怕风流成性,不怕处事吊儿郎当,最怕的是无牵无挂,那么连要挟对方的余地都没有。
可如今,赵承凤有了人生的牵绊,以后想要让他受牵制,就容易的多了。想到自己的期望不会太久远,太后脸上扬起经年难得一见的笑容来。
“好,你用性命来要挟哀家,哀家又岂能拂了你的心意。但是,哀家有条件在先,若是你能应了哀家,哀家便准许他们母子生存。”太后何等的老奸巨猾,之前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无非是在等赵承凤表态,要在确定赵承凤是真的在意之后,才肯做出让步的姿态来。
“只要母后不是用皇位之事来做条件,儿臣尽量应下便是。”听太后松口,赵承凤倒也不觉得意外,尤其是太后明着说要交换条件,更是让赵承凤 觉得在情理之中。
“哀家要你保证,如果那女人能生下儿子,你便把孩子送进宫来,由哀家抚养。但若生的是女儿,便让她们在小院里生活去吧,不许给她们正名分。”太后开口,正色的说道。
听了太后的话,赵承凤皱起了眉头,完全没有想到太后的要求竟是如此,一时间没了回复。
若是男孩,交由太后抚养,将来必定是个野心极为重的人,必然会觊觎这赵国的江山。但若是不答应太后,只怕林君笑当真无法安然生下孩子。
想到太后之前所做的那些泯了天性的事,赵承凤犹豫了一会,还是点头说道:“好,儿臣答应母后。”
只要林君笑能顺利的生产,赵承凤便会保证他们母子平安,又岂能让太后来做主。
现下的当务之急,是先让太后保证不会动林君笑,这才是首要解决的。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赵承凤回应着太后的话,与太后击掌为盟,可心里却完全不是这么想的,但他不说又有谁能知道呢?
看着太后眼角都挂着笑意,赵承凤心中顿生反感之意。可是,看着太后眼角的折痕,那明显已经老去的容颜,却又让赵承凤感到难过。
曾几何时,叱诧后宫的太后娘娘,卸了妆容之后,竟是如此的憔悴?
有多久,他这个做儿子的,不曾仔细的观察过母亲的变化,竟不曾发现对方已经开始步向苍老了呢?
“时辰不早了,母后早些休息。”将心中对母亲的歉意收起,赵承凤不得不提醒自己,面前的女人除了是他的生身之母外,还是赵国的皇太后,是手掌乾坤之人。
冷漠的转过身,赵承凤在离去之前,又顿了下步伐,说道:“母后,人生不过数十年,有些事若是太过执着,只会让自己更加的累罢了,何不放宽了胸怀,或许能得到更多幸福也说不定。”
说罢,赵承凤便提步离去,完全不顾及太后是怎样的一副表情,或是怎样的心境。
毕竟,太后不是一个可以让人一句话,而感触的女人,更不是一个会放下仇恨的女人。因为,她已经中毒太深。
而这毒的名字叫——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