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心知刘姨娘这一劫,是撑不过去了,本就旧疾缠身,又是重伤和再次重伤,这次是油灯耗尽了。
青月极力克制内心的酸楚,替刘姨娘止血上药,明知此举没什么作用了。
刘姨娘竟然精神得很,面色红润,眉目还有些明亮,众人皆知,这是回光返照的迹象,过了这会,便是死亡的到来了。
“钰焕啊……”刘姨娘唤了声李箫何,已然感觉不到疼痛,挣扎着坐起身子,“娘突然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李箫何身体僵硬着走到她床前,两行清泪落下,喉咙哽了又哽,才艰难地吐出:“等好了再说,行不行?”
谁知,刘姨娘摇头道:“来不及了,我就要走了,我怕再不说就再没有机会说了。”
李箫何眼中全是水雾,望不见底:“娘,我听着、我在听着……”
刘姨娘道:“本来我打算余生一直待在戍王府,替你们这些孩子洗衣做饭,看着你们成婚生子,但好像我想多了,想得太简单了。”
她的目光望向莫非晚,挤出一个优雅的笑。
莫非晚莫名的觉得心酸,道:“刘姨娘若想待在府上,便一直待下去吧,无论如何,你可要快点好起来。”
“如此就谢谢郡主了,我也算是有家之人,死后不必做孤魂野鬼。”刘姨娘真心喜欢王府里的生活,看着莫非晚是真心实意接纳自己,如何不高兴?
转而看向李箫何,道:“娘知道你喜欢青月姑娘,还幻想过你们成亲,然后给我生一堆的孙子,我就帮着你们带孩子,过着人人羡慕的日子……”
“娘,会的,会的……这些日子都会有的……”李箫何哭了出来,像个孩子一般,直至今日才发现名利不重要,复仇也不重要,自己只想她活着而已。
这个世间,爱自己的人是何其的少啊!看着身边的人慢慢离开自己,这样的生活真是自己要的吗?
刘姨娘双手抚上他的脸,道:“娘也知道,你与坏人做着伤天害理的事情,还伤害郡主,你能不能答应娘亲,不再与坏人合谋了?”
“我答应……我什么都答应……”
“以后要好好吃饭,好好过生活,做一个好人,这样我死也能瞑目了。”
“好,谨记娘的叮嘱,我会的。”
“最后……我还有一个请求,把我葬在钰焕的旁边……”
刘姨娘眸中有泪滑落,满是不舍的看着他,终是手从他的脸颊掉下,气绝身亡了。
“娘!”李箫何崩溃的大哭起来,握住她尚有温度柔软的手,把脸埋在她手上,整个身子因痛苦而颤动起来。
这一幕让在场的人十分难受,莫非晚扶着秦丧,满脸悲伤之色,别过头去不忍心再看。
应刘姨娘的要求,她的遗体埋在她亲生儿子李钰焕旁边,此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只是,李箫何大概是心情沉郁,一直痛苦不堪,整个人在短短几天里,瘦得脱相了,甚至发间能隐隐看到白发。
而秦丧受的是内伤,还需养一头半个月的。
这天莫非晚坐在凉亭里沉思,眉宇间全是惆怅,连秦丧来时,都不曾发觉。
秦丧从背后拥着她,脑袋贴着她的头,问道:“还在想着刘姨娘的事情?”
莫非晚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叹道:“不知,总之心里闷闷的,不太好受。”
秦丧道:“不必过于忧虑,所有事情都会尘埃落定,都会好起来的。”
“是啊,只是时间问题罢了,”莫非晚面露忧色,顿了顿,苦涩一笑,“希望乌雅明之这次回来,不会把南秦置于死地吧。”
秦丧轻轻地放开了她,扶着她行至边上长椅坐下,劝慰道:“这些难事全交给我们吧,你就好好待在家中,该吃吃,该喝喝。”
莫非晚知道他所说的‘我们’,是指他与乌雅元桧,不由得脸色更难看了:“那日在街上看到长云了,她向我求救,说是有人要伤害师兄。”
秦丧狐疑道:“她既然悔婚,与廉半雍的婚事也告吹了,怎么还不回宫去?”
莫非晚道:“这也是我感到奇怪的,她似乎见过乌雅明之了,或者说,他们父女现在一起在某处藏了起来吧。”
一个即出生就锦衣玉食的公主,没有带走任何值钱的东西,无人能想象她正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总之就算与乌雅明之在一起,也未必能过得很好。
莫非晚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心中有许多疑虑,却并没有出声。
秦丧伸手,轻轻地覆盖在她的手背,声音清澈而平缓道:“再过几日,廉半雍与戈特忽庥就要回西隐了,想必到那时长云就会回宫的。”
莫非晚目光远眺,想起长云留在地上的字迹,总是不能放心下来,道:“我想进宫去看一下师兄,也好让他有所防范。”
秦丧无奈说道:“他比你要心细,况且他身边有武艺高超的少星,我们身边的骨羽亦会时常去了解一下他的状况,这些日子,你还是不要往宫中跑了。”
正待莫非晚要问为什么时,小翠向着他们走来,步履略微沉重,整个身体软绵绵的,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莫非晚眉头蹙起:“怎么了?”
小翠面露惨笑,声音含糊地说:“小翠此生,只想留在郡主身边,认真为马……不,认真做牛……我真的不想嫁给他……”
莫非晚听着她语不成调,言语破碎,便打断她的话,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小翠紧攥着手,指甲都要镶嵌入肉,痛得眼泪直冒:“是小姐,周小姐听闻秦城主回来,特意上门来求见。”
莫非晚的脸色瞬间变为铁青,戍王府没侍卫下人就这样,若大门没锁,随便一个人都能推门进来,只是没人会平白无故上门,毕竟这府上曾被灭门,死过那么多人,寻常人家都嫌晦气,不敢靠近。
“罢了,去见见,顺便看看她打算作什么妖。”莫非晚一改愤闷的心情,起身就走。
秦丧也一样,立即起了好奇心,想看看这个女人作什么妖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