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雪殿
正殿内,乌雅元桧静坐于主位上,神色严肃,直至听到了周向福的禀报,神情才稍微松动。
“皇上,长云公主来了。”
“嗯,让她进来。”
其实,他对长云还算不错,在与西隐朝商议通婚之时,亦没有让她去和亲的打算,只不过当初他登基为帝,没有了父皇的管制后,她对他的爱意逐渐迸出,闹得人尽皆知,影响实在太不好了,所以才会把她推开,好堵住悠悠众口。
长云跨进大殿行了一礼:“皇兄,今日找我来有何事?”
乌雅元桧瞥了一眼她身上穿的华服,是自己母妃生前最爱穿的梅花纹纱裙,刚刚舒展的眉头遽然一蹙:“你这身衣服穿得甚是暮气沉沉,不适合你!”
长云掩面笑出了声,等笑够了,从贴身宫女手中的承盘上拿起一只护身符,笑道:“皇兄,这是长云去天灵寺替你求的护身符,可保佑你平安顺遂一生。”
乌雅元桧给周向福使了个眼色,周向福上前接下,恭敬的递给他,只见福包上锈着鸳鸯戏水,一翻面则是:愿吾兄平安喜乐,一生顺遂,信女乌雅长云。
乌雅元桧的脸色和缓了一些,道:“长云啊,这次让你过来,是为了你和廉半雍的婚事,已经耽搁了好几个月,是时候启程回去西隐了。”
长云面露难色,心口抽痛了一下,道:“皇兄,我不想嫁去西隐,我愿意终生不嫁,或者削发为尼,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但想着答应莫非晚的事情,如果要将廉半雍赶出南秦,这个是最好的理由,何况在这场变故的始作俑者,环环相扣的离间里,是以长云给自己下毒为开始,仅凭这些,她便留不得。
“长云,不得胡闹!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岂能更改!”
长云柳眉轻蹙道:“既然你已经决定的事情,何须再与我商议?我不过是你巩固两朝的牺牲品罢了!”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春雨,一股寒意袭得人心一颤,连同殿内的气氛都冷了下来。
乌雅元桧的眸光颤了颤。
长云热泪滚落双颊,吸了吸鼻子,道:“我知道你讨厌我,恨不得我去死……”
乌雅元桧行至她面前,清冷的气息徐徐笼罩在金碧辉煌的大殿内,淡然道:“我若恨不得你去死,在你利用我的信任给我下毒的时候,你早已死在这冰冷的皇宫中了。”
长云瞬间怔愣住了,整个人开始颤抖,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这一刻,他仿佛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只是一个会包庇自己犯下一切过错的兄长。
“你知道……是我做的?”
乌雅元桧笑了:“知道,除了你,谁会近得了我的身?让我毫无顾忌的吃下毒药?”
长云心里的怨气顷刻瓦解,看着他笑得风流邪肆的模样,外面落水的滴答声像是打在她的心上,她扑进乌雅元桧的怀中嚎啕大哭。
少星见此,想着二人暧昧不明的状态,怕影响不好,正想上前去拉开长云公主,却被乌雅元桧打了个手势阻止了。
长云唇角嚅动,口齿不清地道:“皇兄,若是如此,你的心中是否有我的一席之地?若我不是你的妹妹,你会不会喜欢我?”
乌雅元桧借着她此刻的愧疚之意,语气不明地答道:“皇兄一直都很喜欢长云呢。”
偌大的殿堂静谧无声了。
长云的身子條然僵硬,心中一痛,随即悲伤排山倒海而来。元桧啊,自己最爱的哥哥,为什么偏生与他有着骨血亲情,为何上天对自己如此不公?
乌雅元桧不惜酿造了弥天误会,撒了一个让她怀满心动的大谎,只为成全莫非晚的那句‘能不能让戈特忽庥或廉半雍离京’的话。
长云一双眸子跳跃着娇羞的光彩,感动之余,柔声问道:“皇兄能否从了长云的意?我并非有其他的念想,只但求嫁在南秦、离皇兄最近的地方即可。”
乌雅元桧眉梢轻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他的眼中只有密谋算计,轻缓道:“那长云可否为了皇兄嫁去西隐?保两朝之间和平相处?”
长云噎住了,理了理混乱的思绪,将廉半雍与戈特忽庥的打算给说了出来,无论如何他们亦是不喜这门婚事。
乌雅元桧道:“你真以为大帝是因为喜欢莫非晚吗?他们只是为了莫家的虎符罢了,西隐以侵占成名,令世人诟病,如若与其结亲的是莫非晚,他们要攻打的则是南秦,周焉云为了嫁去始安城,不顾南秦的一切,你身为一个公主,我最疼爱的妹妹,你难道忍心看着整个南秦被摧毁,让我成为阶下囚吗?”
长云根本没想到这一层,只想着莫非晚替自己嫁去便好,这样一来自己就不用远嫁西隐了。
她的思绪翻飞之际,乌雅元桧淡淡地说道:“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之事,你或许不太明白,但我不会骗你,若你真的不肯嫁去西隐,皇兄也不会逼你……”
长云道:“你是皇上!你权倾朝野,一呼百应,不如你发动战争,去毁了西隐好不好?”
见她还在垂死挣扎,乌雅元桧无声地把她从怀中推开,道:“父皇没死之事你最是清楚,他把所有精兵强将都带走了,你亦是最清楚!如今的我有什么底气与西隐动枪动刀,何况你别忘了,我的皇后是西隐的嫡公主,她事事监管着我……”
长云没有得来预期中的安心,反而更是心疼他了,面目因痛苦而扭曲得几近狰狞:“皇兄!皇兄,长云愿意……如果能成就你,我愿意……”
乌雅元桧调整好表情,行近她跟前,替她拭去泪水,微笑道:“好,果真是我的好长云,皇兄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了,能在离世之前替南秦做点事情,我就死而无憾了。”
长云一个箭步迈进他的怀中,眼中不再留有遗憾,掷地有声道:“皇兄走了,长云亦不会独活!”
泪水,滴落在乌雅元桧的衣服上,她贪婪地呼吸着他怀中独属于他的香气,紧闭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