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辰王气得牙痒痒的样子,道,“这还不算坏事?那什么算坏事?你这是逆天而行啊!世间有它的自然法则,你纵然再想我活过来,也不能用别人性命来换!”
合曼抹去眼泪,道:“世间何须分对错,我不也活了几百年?早就逆了天,那又如何?我手中沾染的性命还少吗?也不差她这一条!”
秦丧把莫非晚放在软塌上,挥剑出去,直刺他的心脏。
“哈哈,”合曼大笑,顺着剑直撞到底,与他四目相望,道,“我岂是一剑便会死的?那你也太小看磨祖族人的诡术和丹药了。”
“这一剑只是给你提个醒,若你不救好晚晚,下一剑便是在身虚的辰王身上。”秦丧淡淡地说。
“嚓~”合曼飞移退出剑身,带着恶意道:“莫非晚看着就是个短命鬼,早日登天也好,你且看开些。”
秦丧的睫毛重重垂下,面色阴沉,冒着怒气道:“短命‘你大爷的’!”
他冒用了莫非晚生气时爱骂人的话,而手执的长剑早已按捺不住,遂朝辰王攻击而去。
“啊!你竟敢!”合曼暴怒奔起,方天画戟一挡,与他的长剑发出清脆的击声才弹开。
有一缕微霜的发丝从辰王的肩头落下。
辰王不愿看他们打斗,自个儿一撩衮服,便跪了下去:“合曼,本王如此求你都不行吗?”
合曼的怒气霎时被掐断,手中利器颤了几回,他步步走近辰王,附身叩首。
“你曾说过要带我走向光明,去看遍大好河山,如今——你又要反悔了吗?”
他的绿眼珠变得很奇怪,甚至在光线昏暗下发亮,很像一颗夜明珠。
辰王微微地发抖,清瘦的身体早不堪劳累,已经虚弱得跪不稳了,道:“若有来世……噗……”他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合曼目中绿光一收,立刻抬起头:“王爷!”
辰王道:“你虽复活了本王,但我生前染的毒仍在,我还是撑不了多久。”
“不会的,你骗我!你骗我!”合曼面部狰狞,盯着他颤抖的身体,道,“你看!你都活了,怎么还会撑不住?”
“能不能撑住你心底最是清楚。不过你能把诡术修炼至此,实属了不得……若,若是用到正道上那就好了……”辰王语速越来越缓慢,气息奄奄。
秦丧插嘴道:“辰王,晚晚等不了这么久,得罪了。”
一把长剑抵于辰王的喉咙上,威胁道:“合曼,你若肯救回晚晚,我可以用蛊延长他几个时辰的寿命。”
外头的风沙刮得更猛烈了,顶上缺口涌进一阵沙雨,顺着风拐到辰王冢。
合曼心里焦急,双手不停的乱抖,却是难以下决心。
辰王知道他艰难做决定,只好替他决定:“好,本王这就先死一步。”说罢,便伸脖子作势要去割那把利刃。
合曼迅速的一手握住了长剑,仰头喊道:“你这次走了可就是挫骨扬灰,不会再有轮回了。”
辰王笑道:“我死过,不过就是一直陷入沉睡罢了,这次走后,也只是再次沉睡,轮回之事大可不必作真。但若有来生我一定好好待你,视你为亲子,让你一开始便身处光明之中。”
还是没有得到合曼答应,又见秦丧隐忍着担忧。辰王磕了几个响头:“你再信我最后一次。”
合曼凝视他许久,终是沉重的点头。他双手向上轻托,屋内瞬起微风,一缕像红飘带的弱光从辰王头顶飘出,这股血气缓慢地回归到莫非晚身上。
血气如数迸发完毕,合曼渐渐变回一个朽迈年衰的老头,而辰王却是瘪了许多,像风干的尸体。
“呼呼——”辰王只能呼气不能吸气,待他把体内的氧气呼尽时,便也彻底归为尘土了。
一只蛊虫冲破秦丧手腕上的血管飞向辰王的头顶,贪婪的钻进他的头颅。
秦丧道:“这只蛊虫大概能让辰王多撑几个小时,你们若有未了的话赶紧说吧。”
合曼躬着身子,直直看着辰王,不舍眨一下眼,道:“我天赋异禀,你再等我几十年……不,十年足矣,我一定会让你再回来……”
两行血泪自他眼眶而出,三分哭腔似鬼嚎。
“呃——”又是一滩黑血,辰王总算把生前腹腔的余毒呕了出来,那阵堵人肝肺脾肾的郁结畅顺了,心里顿时豁然贯通。
他道:“如果太辛苦就放弃吧,如果很艰难且逆天,也放下吧,放下你的执念,放下一切令你纠结的东西……”
合曼摇头,道:“王爷,相信我!只要是为你而做的事情就不辛苦,我可以承受这世间所有的恶。”
辰王笑了一声,轻叹道:“此刻,本王好惦记京城的莼菜羹,若能尝尝就好了。”
“我这就去买,我很快很快的……你等我……”
一道虚影瞬间消失在眼前,冢里只留下一串语音。
辰王艰难地想爬起去看一眼莫非晚,终是费力不行。
秦丧见状将他扶到塌边,问:“辰王支开合曼是不是有事嘱咐晚辈?”
辰王气息飘弱,声若蚊蝇:“若是可以……守护我的后人……若是可能……杀掉合曼……”
“啪”一声,他重重瘫痪在地。
惊得秦丧连忙半跪在他身侧,道:“辰王请放心,晚辈谨记在心。”
这时,合曼归来,他的衣下小心翼翼地藏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莼菜羹,护得极好,连一粒细沙都没有进去。
他拖着羸弱的身躯,捧着莼菜羹跪在辰王跟前,哭道:“莼菜羹来了,来了……你快起来尝尝……还……还热乎着呢……”
辰王无法再驱动身体任何一处部位,他拼尽最后一丝残念,仅仅是微抬了一下眼皮,看了合曼最后一眼。
他的身体像无数微小的尘,缓慢地消散开来。
合曼疯狂的伸手去抓,试图将那堆微尘拢聚回来,人已是狂颠之态。
“别散……别散……若你的身体都散了,我还怎么救你啊?”
但该散的都散尽了,正如死亡是自然规律。
“王爷!”合曼昂首悲喊,声震荡动了整个王爷冢。
骨羽听到外面“唰唰”的落沙声,长剑划空写下:“公子,沙坟在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