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西岭本不想真面目示人,但被外甥看了去,在回夷荒的前夕,他夜潜了常德王府。
乌雅元桧大抵是心中不痛快,不顾身上有伤,整日躲在府里喝得醉醺醺。
真见到舅舅面目时,他心中自欺欺人的希望破灭了,“原来你真的回京了,呵,若让父皇知道,宁家上下都得为你的莽撞陪葬!”
宁西岭与皇上下的暗棋,连乌雅元桧都隐瞒着,这是为保护他,免得遭受皇后的毒害。
“舅舅这次走后,不会再回来了,”宁西岭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双手不停地玩弄着衣袖,“何况你会帮我对不对?”
“啪”的一声,盛酒的玉杯在地上碎开,乌雅元桧眼眶通红,浑身散发着怒气,道:“你不应该解释一下吗?为何要杀这么多人?”
事已至此,任宁西岭解释都无用,更不想告知他真相,让他心里有负担。
“你照顾好自己,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城之下,千万不要相信任何人,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你母妃是如此,宁家也是如此。”
宁西岭留下这番话,转身离开了。
殿内突然涌生孤独之感,是悲凉,是愤怒,乌雅元桧从未被人真心待过,世人都说父皇最疼爱自己,可只有他知道其中的残酷和心酸。
帝王之家,期望什么亲情?
次日,午门城墙悬挂着一尸首,说是梨花镇之案的真凶,在常德王英勇无畏下捉拿归案。
皇上知道乌雅元桧为保舅舅而找的替罪羊,倒也免得自己找理由去蒙骗他了。
他们父子俩各怀鬼胎,端着秘密不再提关于梨花镇的事。
莫非晚从太子府回家,果然不见有百姓包围,但对她的怨恨依旧,毕竟养灵尸一事是真的。
老王妃经此一事病倒了,只央着她去一趟常德王府,说是要好好感谢他为戍王府洗清冤屈。
莫非晚心想,什么跟什么?方才秦丧与她讲午门挂的尸首,根本不是凶手!乌雅元桧不知是在隐瞒什么,或是为什么保那凶手。
只不过纵然她同情梨花镇也无可奈何,连皇上都不质疑的事,她哪敢出面说出有谜团什么的。
到常德王府才发现乌雅元桧离开了京城,听那小厮讲王爷出门远游了,只好作罢。
在即将启程回南疆之际,京中又出事了,离皇宫最近的城北,也是人口最密集,最繁荣的地方染了疾病,且会传染。
患者全身肿烂溃疡,一入夜便性情大变,见人就咬,许多大夫都瞧不出所以然。
皇上怕病症旷大,便封锁了城北,也派了御医镇守,可这传染病依旧蔓延开来。
京中有一文官之子,前些日子在南疆买了三个灵尸回来,但无法操控,自己伤了不说,更被他们跑了。
恰巧跑到城北去,偏生把人家家中的牛羊鸡鸭全杀了,吃生肉,喝鲜血,再后来彻底丧失神识时,逮住病人就咬,差点把人给咬死了。
几百禁卫军出动才把他们击杀,这原本不关莫非晚的事,可奈何秦丧是她的人,又是灵尸,所以离去的百姓们再次包围了戍王府。
倾芳殿
秦丧萌萌哒地坐在椅子上,两手放在膝盖,灵动的眼眸正与站在他面前的莫非晚对视。
保持时间久了,青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郡主,再看也看不出花来。”
为表尊重,莫非晚尴尬咳了声,转身背着秦丧,道:“这玩意真的会吃肉喝血?”
虽已把声音压到最低,但秦丧的耳朵就是很灵,他悠悠然地道:“我从不吃生肉和喝血!”
这个男孩儿应当有些怒了,声音略为低沉。
莫非晚问:“呵呵,那,那你平日里吃的是什么?”
秦丧答:“吃饭喝汤。”
她明知顾问,毕竟他们同吃一起,她怎会不知他吃什么?
莫非晚再问:“那有没有加餐?”
这话一出,他抬头看了她一眼,歪着头,那模样纯得不得了,“你认为呢?”
“不是嘛,不是不相信你,实在是……实在是你吃的有些少,所以……”所以她才怀疑秦丧在外加餐。
他微微侧首,和她相互凝视了片刻,看得莫非晚一阵心虚,好像十分对不起他一般。
秦丧道:“实在是安阳你家的饭菜难吃。”
不知是否错觉,莫非晚觉得他越是恢复神识,越是有些大灰狼本质,隐隐中老觉得他神色戏谑。
莫非晚莞尔,一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道:“竟不知你如此挑食,样样都说难吃。”
戍王府的厨子都是经过挑选,做的饭菜自然是色香味俱全,只不过秦丧的嘴这般难伺候。
言毕,想着他们老是围着戍王府不是办法,遂一身狼狈,又用胭脂涂花着脸出去。
“咳咳……”好虚弱无力的咳声。莫非晚拖着沉重的步伐跨过门槛,对百姓们道:“我家中那条灵尸已经击杀了,你们不必再包围戍王府。”
众人自然是不信的,立刻道:“你怎么证明?”
莫非晚又咳,半眯着眼皮,扬起袖子捂住咳道:“那灵尸不厚道,跑去城北吃肉喝血,还把传染病带了回来,我如今啊……”
众人才注意到她脸色通红,手背处有红红的抓痕,似是要溃烂,都一惊,全部退出一丈远,纷纷捂住口鼻。
莫非晚继续虚弱地道:“我也知道做错了,为了弥补过失,那灵尸的确杀掉了,不日我便要回南疆,你们可否让我安生几天?”
她说的可怜巴巴,百姓们一时心软,见她病入膏肓的模样,气消了大半,何况灵尸没了,潜伏的危险也没了,又何必计较?
劝退了百姓,莫非晚万万没想到她染病一事立即传开了,最迟第二日早上她便回南疆,却被禁卫军羁押着丢进了城北。
戍王府被撒了七八厘米厚的石灰粉,就差把墙都敷满了,其他人等检查过后,虽没染病,但戍王府因此被暂时软禁,就怕有病菌。
这算不算把自己作死了?莫非晚和秦丧、青月等人被关在城北一处院子里,毕竟身为郡主,吃食差不到哪里去。
“呜呜,”莫非晚哭得伤心,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怎么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如今即便没病,也有随时被染病的风险,她又嚎道:“青月,秦丧,是我对不住你们……”
秦丧两手按着莫非晚的眼皮,不让她睁开眼睛,道:“把眼睛闭着就不会流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