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在说,世间的事情没有无缘无故的两件事,只要肯用心去思考,总会能发现两件看似毫无逻辑关系的事情,其实背后有着深邃且必然的联系。
神秘人竟然有事情需要我帮他,这让我有点受宠若惊,但更多的则是困惑不解。
这个家伙虽然应该也是个病人,但是和我这个病人可不一样,从他能随意出入我的病房而且不被人发现这一点来看,他肯定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那么问题就来了,这样一个厉害的角色还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问题,而且竟然需要我来帮他完成呢?
我说:“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应该是你帮我解决麻烦才对,我这样的人有什么能力会帮到你呢?”
神秘人摇头,说:“这件事情也只有你能帮我,而且你也有非帮我不可的理由。”
这我就不高兴了,本来就是互利互助的事情,可是他现在非要上纲上线,还有点胁迫我的感觉。我问:“为什么?”
神秘人说:“现在我不能说,等你觉得帮我之后才能告诉你。”
我犹豫着思考了一下,就说:“说吧,你想我怎么帮你?”
神秘人说:“我要见邬先生。”
我即释然又为难,想见邬先生这对我来说倒不是什么难事,可是为难的是想见邬先生的人太多了,我几乎全部都拦下了,因为邬先生是我的靠山,我不能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上,这是保护他,更是在保护我自己。
神秘人似乎看出了我的顾虑,他说:“你放心,我不会对邬先生做什么事情,我现在这个样子对他一点威胁都没有了,我只是有件事情不得不见他罢了,其实我也不想见到那个魔鬼一样的人。”
神秘人说的倒是很坦诚,可我还是不明白。我问:“我相信你刚才说的一切,可是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找邬先生呢?”
神秘人沉默了。
我补充说:“你看,你能随意进出我的病房,也就是说你也能随便进入别人的病房而不被发现,那么进入邬先生的病房里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你为什么不自己进去呢?当然,我不是在推脱,可是你也应该很清楚,在雾隐医院里,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既然你们之间的事情是你们彼此的私事,那么我介入的话就多多少少显得有些不太合适。”
神秘人终于开口,他冷冷地说:“我不能,我不能就这样去见邬先生。”
我立刻问:“为什么?”
神秘人说:“我之所以会来找你,是因为我知道,就算你看到我也不会声张,更不会去高发我,所以我可以和你交流。但是如果我去找邬先生,我敢肯定他会第一时间去通知医生和护士,如果我的行踪被人发现了,那会是一件连我都无法预料到后果的事情,也许我会因此而死。”
我瞠目结舌地说:“不至于吧,真的会像你说得这样严重?”
神秘人说:“信不信由你,不过我不能去赌,所以我只能用更稳妥的方式来进行,也就是找到你,你无论如何都要帮我。”
我说:“大哥,你这是个悖论啊,就算我帮你见到邬先生,他该通知医生还是会通知医生啊,到时候你要是真死了,我也有责任,你这不是陷我于不义吗?”
神秘人说:“这个你放心,等邬先生、你还有我,我们三个人同时在场的时候你就会知道我是谁了,到时候老邬他不会轻举妄动的,相信我。”
我点了点头,说:“好吧,既然你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会再拒绝你,可是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我答不答应你,而是我就算答应你了,你也未必能见到邬先生。”
神秘人似乎并没有生气,他淡淡地问了一句:“哦?这是为什么?”
我说:“我都一两天没见到邬先生了,我现在都见不到他,又怎么帮你见到他呢?”
神秘人冷笑了一声,然后喃喃自语:“果然是失踪了吗?这个老狐狸,什么事都被他预料到了。”
我忙问:“邬先生怎么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神秘人说:“今天太晚了,我得走了,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再和你详细说吧。”
我看他要走,赶紧说:“先别走啊,告诉我邬先生到底怎么了?”
神秘人没有回答我的意思,他已经打开了我的病房的房门。
这个时候我的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了之前邬先生曾交待过我的事情,等到下一次神秘人出现的时候,记得问问他要怎么解决我们之间最大的麻烦,也就是那个变态的副院长。
我赶紧说:“邬先生有话让我问你!”
神秘人的身子顿住了,他把已经打开的门又关上,然后回过头问:“他说什么了?”
我说:“邬先生想让我问问你,如果你是我们,你会怎么解决掉我们最大的麻烦?”
神秘人问:“最大的麻烦,是那位代理院长吗?”
我点了点头,说:“是。”
神秘人带着一丝愠怒地说:“老邬这老家伙,是想借刀杀人吗?”
我没想到神秘人会这样生气,之前我本以为他听到我没办法联系到邬先生之后会发怒,但是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自言自语了两句,但是现在他的怒火让我有点不明所以。
我说:“怎么还扯到借刀杀人上了?邬先生就是想问问你这么对付那个副院长,如果杀人要是那么简单的话,邬先生也不会让我问问你办法了。”
神秘人冷冷地哼了一声,说:“借刀杀人是老邬惯用的伎俩,我不会再帮你们害别人了。”
俗话说听话听音儿,我听出了神秘人的弦外之音,“不会再帮我们害人了。”难道之前他帮我们害过什么人吗?可我怎么不记得我和邬先生于这位神秘人有过什么交集或者往来?
我说:“你可能是误会了,不过邬先生说你一定有办法,所以还是请你不要推辞,如果你有办法还希望你告诉我。”
神秘人摇头说:“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他这句话说完的时候,我明显察觉出他声音在颤抖,我看到他的手也在不停的抖动。
神秘人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然后急忙用另外一只手去按住自己那只发抖的手。他嘴里一直在喃喃地说:“不……不要,不要……”
我知道他这是又犯病了,我赶紧趁着他现在神智不太清醒,又问了一句:“要怎么对付副院长?”
神秘人冲着突然伸出一根手指。
我吓了一跳,一下就跳到了病床上,我还以为他想要对我做出什么不利的举动。但是过了好一会儿,他也只是伸出一根手指。
又过了一会儿,他开始有动作了,伸出的那个根食指开始缓缓上升,上升到最高的位置,神秘人把食指调转了方向,开始向下伸过去,就像是一个抛物线。
手指向下了一段距离,他收回了手,然后五根手指合拢,做出了一个绽放的动作。
我看得一头雾水,这有点像是放烟花。
我问:“带着副院长去看烟花?那样他就会良心放下放我和邬先生回去吗?”
神秘人还是没有说话,依旧在重复着他刚才的那一组动作。
直到他重复第三遍的时候,他手上突然传来了滴滴的声音,就像之前那次一样。神秘人的身体抖了一下,然后意识恢复了清醒。我想他手腕上戴着的肯定并不是普通的手表,或许是一个能释放出电流的什么电子产品。在预定的时间中释放电流,让犯病的神秘人可以迅速恢复意识。
神秘人恢复意识之后显然想明白了我刚才是趁着他意识不清的时候在诱导他说出或者作出了什么,但是他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愤怒,只是冷冰冰地对我说:“志江,你跟着邬先生早晚会变成和他一样的魔鬼,这是我对你的劝告,希望你能放在心上。”说着,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神秘人离开之后,我还是弄不清他刚才那个动作是什么意思。不过刚才神秘人的表现又给了我一些提示,他叫了我的名字,也就是说他之前就认识我。这一点显然对问题的解决有很大帮助。
神秘人走了之后,到了熄灯的时间,我躺在病床上看着乌黑的房顶,一时之间也理不清太多的头绪。索性想不通就不想了,反正按照青胭对我说的,事情到了明天自然就会见分晓了,现在我和真相就只相差一个睡眠的时间。
我在脑子里反复回忆着神秘人刚才的那个举动,然后缓缓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睁开了眼睛,坐在病床上等待着青胭,不过让我失望的是,今天来给我送药的护工并不是青胭,也许医院临时有别的任务交给她去做吧。
面对的护工不是青胭,而邬先生现在又不知道什么情况,我整个人都变得或多或少有些拘谨。护工喂我的药我也一颗不落地吞进了肚子里。
在食堂里,我看到青胭还有其他几个护工围在一起,正中的一个女人好像是护工的主管,主管应该是在给那些护工在开会,从每个人严肃的表情来看,肯定是在交待什么重要的工作任务。
青胭这个时候也注意到了我,她冲着我微微点了点头,这让我安心了许多。
坐在不起眼的位置上,小心翼翼地吃着我的早餐,我故意吃的很慢,我在想,如果青胭开完了会,或许会到我这里和我透露点什么风声。
可是我没等到青胭散会,却等到了另外两个男护工的到来。
这两个强壮的男人来到食堂,凶神恶煞地四下张望了一阵。然后其中一个终于找到了我,他捅了捅身边的同事,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这两个人径直走到我的身边,其中一个冷冷地说:“二十一号病人,先别吃了,代理院长有事情要找你谈一下。”
我把那个有些发酸了的馒头塞进了嘴巴里,然后惶恐地站起来,问:“有什么事情吗?”
另外一个不耐烦地说:“去了不就知道了吗?问那么多干什么?”
我点了点头,说:“好吧。”
就算我不想去又能怎么样呢,这两个人五大三粗,我双拳难敌四手啊,再加上他们的腰上还都别着电棍,这个时候反抗和找死也没什么太多的区别。
这两个护工一前一后,把我夹在中间,他们带着我离开了食堂。
临走之前我还看了青胭一眼。
青胭皱着眉头直冲我摇头。我心说我也不想去啊,但是现在我完全是身不由己。不过为了让青胭能放心,我故意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冲着青胭笑了笑。
不过我看青胭的样子显然是更担心了。
在院长的办公室前,我这颗心瞬间被提了起来。我在犹豫要不要真的进去。可是我身后的护工粗暴的推了我一把,嘴里骂骂咧咧地说:“赶紧进去,磨蹭什么?”
我几乎是摔进了院长的办公室里。
我趴在地上抬起头,看到副院长和另外三个护工不知道在窃窃私语什么,看到我之后示意那几个护工说:“把他给我扶起来。”
我赶紧说:“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能起来。”
办公室里五个护工一起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这个场面说实话有些似曾相识,不过记忆都是一些令人并不愉快的场面。
我赶紧说:“谢……谢谢哈……”
我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副院长坐在办公桌后,点燃了一根烟,说:“给我往死里打。”
这几个人还真听话,拳头就像是暴风骤雨一样打在了我的身上,我一口就喷了出去,不知道是胃里的酸水还是鲜血,总之我被他们一顿毒打几乎快要窒息了。
他们打了我一分钟,这一分钟我感觉要比三辈子还要长。
之前我也是在这里被人打过,但那一次好歹他们或者这个副院长并不想要我的命,所以虽然我也觉得痛苦,但总还是熬得住,但是这一次从他们下手的力道来看,这分明就是想要我的命啊,一点余地都不留。
一分钟之后,副院长说:“先等一等。”
那五个护工停下了,我想一个被打烂了的沙包一样,软踏踏地倒在地上。
副院长走过来,吸了一口烟对我说:“许志江,你没事吧。”
我本来还想说的什么硬气的话,事到如今我想求饶是没有的,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因为什么挨了这顿毒打,但是这个家伙的心理极度变态,打我或许也没什么原因,我用尽力气笑了笑,说:“没……没……没事……”
副院长狞笑着说:“真是好样的,那么我问问你,你现在有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
我有气无力地吐出嘴里的血沫,说:“我不知道您想听我说什么,现在这个样子,我说什么只怕都活不下去了吧。”
副院长嘿嘿冷笑了一下,说:“还行,我还真怕把你给打傻了,既然你能认得清自己现在的处境,也还算不错。我今天的确是起杀心了,但是我还想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跟我说实话,我说不定可以饶你一命。”
我说:“好,我说实话……”
副院长半信半疑地看着我。
我喘匀了这口气,说:“其实我没病,不过有精神病的人我看是你才对!”
副院长气得整张脸看起来更加狰狞了,他竖起大拇指说:“真他妈有种,给我接着打!”
这一次我都不记得被打了多久,只是我的一只眼睛看不到东西了,如果不是被打瞎了就是被打得肿起来看不到外面的东西了。不过这两种情况现在看来差不了多少,反正都是要被打死了,命都没了,难道还在乎什么眼睛吗?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我现在感觉到一直痛彻骨髓的痛苦,可是我浑身杀下好多位置都没了知觉,人的身体还这是奇妙。
他们终于停下了,我倒在地上连我自己都希望还是赶紧死去吧,这样或许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
副院长手里那根烟还没有抽完,他吸了一口烟吐在我的脸上。然后用一只手揪住我的头发,把我满是血污的脸抬了起来,说:“怎么样,现在想说了吗?”
头皮上传来的痛感还在告诉我,我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是不断地摇摇头。
副院长恶狠狠地说:“告诉我,老邬到底去哪儿了?”
这句话我听得清清楚楚,我心里抖了一下,邬先生难道真的不见了?从副院长愤怒的状态来看,显然他也不知道邬先生去了哪里,这或许是不幸中的万幸,而我现在也明白了我这顿打是替谁挨的了。
副院长说:“你说还是不说?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我真的没什么可说的了,我就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副院长突然把手里的烟蒂按在了我的太阳穴上。
皮肤灼烧的感觉让我认不出发出了一声痛苦的**。
副院长松开我的头发,对那几个护工说:“把他给我从这里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