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乔纳森
逡罗2021-05-13 15:525,046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有些能对亲近的人说,有些就算是死也要带进棺材里。

  我呢,我自认为活得坦荡,除了委屈和冤屈,我一无所有。可我没有想到,我的秘密不仅要带进棺材里,甚至连我自己都在瞒着自己。我也是很久之后才明白的,原来邬先生在这一切开始之前,他就清楚我心里那个所谓的秘密。

  我和邬先生的谈话被青胭打断了,我看着她,心里的感觉很复杂,邬先生刚刚还提醒我要小心身边的人,最近这段日子里,和我走得最近的可能就是这个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姑娘了。

  我还在思考要怎么答复青胭,邬先生却嘿嘿一笑,说:“我们啊,在聊一些重要的事情。”

  青胭向前走了一步,故作好奇地问:“哦?什么重要的事情,能和我说说吗?”

  邬先生背着手,一边离开一边说:“我在告诉小许,要小心身边的每一个人,你说是不是很重要?”

  说着,邬先生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邬先生这么一走,反倒是让我显得更加尴尬了。

  我只好挤出点笑容说:“你别听那老家伙胡说八道,他这个人就是喜欢开玩笑……”

  青胭却挽住我的胳膊,把我的头牵扯得离她更近一些,她压低声音说:“那位邬先生说得没错,你一定要小心身边的人,尤其是……”她似乎有些犹豫,像是不确定是不是应该继续和我说下去。

  我说过,我最讨厌说话只说一半的人,我下意识地问:“尤其是什么?”

  青胭叹了口气,说:“算了,还是不和你说了,免得你为了那些没必要的事情担心。我希望你别活得那么紧张。”

  我心里急得直说脏话,但表面上还是耐着性子劝她说:“这段日子我习惯紧张了,要是突然放松下来,那才会让我真的变得紧张起来。你要是不说清楚的话,我会更不舒服的。”

  青胭想了一下,终于下定了决心,说:“好吧,不过我要先和你说清楚,这件事我也是偷偷看到的,你千万不要和别人说,否则的话弄出乱子你我都会很麻烦。”

  我点头,说:“我明白,明白。”我心说你还真擅长偷偷摸摸。

  青胭说:“就在刚才,我拿着一份报告去找副院长批示,在他的办公室里我看到了那个新来的病人,就是那个外国人。他们应该在讨论什么,但我显然是打扰到他们了,从我进入到办公室,再到副院长签完字然后我离开,他们一句话都没再说过。我关上门之后没有离开,而是在门口偷偷听了一会儿。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我只听到了几个词,其中一个是见面礼,还有一个词是你的名字。”

  我有点发懵,过了好一会儿才问:“啊?我?见面礼?”

  青胭摊手说:“抱歉了,我就听到这几个词,但是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当时他们在办公室里谈话的样子就像是在密谋着什么一样。所以你要小心。”

  我还是在咂摸青胭刚才的讲述:“那个家伙要把我当见面礼送给副院长?”

  青胭说:“你看,我就说不告诉你吧,我就怕你紧张。”

  嗯,不得不承认,我现在的确有点紧张了,我都要被人当成礼物送人了,紧张一点也情有可原对吧。

  那一天余下的时间,我都心不在焉,我的忐忑和之前各种焦虑都有所不同,我知道在像雾隐医院这样的所在中谈作为病人的基本待遇其实是有一种另类的荒诞的,但我毕竟还是个人啊,我又不属于谁,那个新来的凭什么把我当礼物送人呢?还有没有规矩了。可是我又明白,在这里,所谓的资历连屁都算不上。

  于是我开始换一种角度考虑问题,副院长在这里差不多可以只手遮天了,我对他来说就是囊中之物,他理论上不会对我感兴趣才对啊!

  难道副院长喜欢男人……

  我赶紧摇了摇头,把这种想法晃出了我的脑子里。

  那一夜我真是备受煎熬,本来病房里就闷热得很,可我却情不自禁地裹紧了被子,我困得不行,可是又不敢睡去,我怕在睡梦当中被人掳了去当成礼物送人。

  睡意和我的固执此消彼长,昏昏欲睡的时候,我开始幻想,我要是真的是个精神病人该多好啊,青胭最好是我臆想出来的人,那么她就不是真实存在的,所以她对我说的话很有可能就是我的妄想症而已。

  一切要是有如果就好了,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如果我当初要是做个好人的话,或许就不会出现在这个鬼地方了,也就不需要遭受这些非人的折磨。

  这个念头刚在我的脑子里冒出,我就在也坚持不住了,我甚至都没有时间思考,我为什么要这么想,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不是好人,我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光明媚,但这并不妨碍我的心里一片阴霾。

  今天带我出去自由活动的不是青胭,而是一个陌生的面孔,这个人和其他护工一样,冷漠粗暴,但他的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过我。这个人应该和青胭一样,是最近新来的一批护工之一,他该不会也对我有什么企图吧?走出大楼之后,我迫不及待地远离这个家伙。现在我才明白邬先生话中的深意,不要相信身边的每一个人,我现在不仅仅是不相信,我甚至都不想和任何人靠的太近,尤其是……男人。

  我来到活动区域里,发现的第一件怪事就是邬先生和青胭坐在一个角落的长椅上,两个人是不是发出阵阵笑声。

  之所以说这是一件怪事,那是因为在雾隐医院里从没有一个医护人员和病人这样亲近过。像青胭这样和病人坐在一起,既是一件违反医院规定的行为,又是一件很被其他所谓正常人鄙夷的举动。

  就像如果你偶然了解到一个正常的人和一只虫子在交朋友,你也一定会觉得这个人有毛病对不对?对于雾隐医院里的这些护工和医生来说,我们其实甚至都不如一条虫子。

  我看到他们聊得热火朝天,我也忍不住想过去凑凑热闹,不知道这一老一少在聊什么会让他们觉得如此有趣。

  可我走了两步就看到邬先生冲着我迅速皱了皱眉,这个动作我太熟悉了,这是邬先生在暗示我不要过去,我立刻就站住了脚步,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幸亏周围的病人没有谁在注意我。

  我所在的角度刚好在青胭的视线范围之外,而邬先生却能看到我。不知道他们又谈到了什么,青胭把邬先生逗得手舞足蹈。就是这个夸张的动作,邬先生有机会用手指指了指一个方向,我心领神会,急忙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

  我发现一个年轻的男人正在对着缘缘做出了一个凶神恶煞的表情,而缘缘则胆怯地抱着她那个画板,没有跑也没有大声叫,就是站在那里瑟瑟发抖。

  我立刻就明白了邬先生的意思,我没空去关心邬先生和青胭的话题了,缘缘竟然被人欺负了,这让我的心里莫名生出了一股怒意,我气的发抖,二话不说就走了过去。

  走得近了,我听到那个人用很奇怪的口音在说:“小妹妹,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句话是这样说的对吧?”

  缘缘咬着嘴唇,她看到我正朝这边走过来,她抽动了一下嘴角,眼泪在眼眶里滴溜溜地打转。我心疼得不行,我大声喊:“你在干什么?”说着,我用身体挡住了缘缘。

  而缘缘如蒙大赦一样,立刻就快步地走开了,找到了最近的一个护工,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然后用手抱住膝盖,无声地啜泣着。

  我面对面地看着眼前这个人,他比我要高一些,年纪和我差不多,但实事求是地讲,这个人帅气的,不过这一点和他讨厌并不冲突,他也穿着病号服,都是这里的病人,都在这里卑微地活着,大家还要互相伤害,这让我的怒火再一次燃起。

  我丝毫不没有掩饰自己的愤怒,大声说:“你离那个女孩儿远一点,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那个人有些惊讶地看着我,但并没有做出任何我想象中他应该有的表情,而是玩味地看着我怪笑着。

  看到他的样子,我更是气得不行,我揪住他的衣领,对他说:“缘缘是我的朋友,如果再让我发现你欺负她,我保证会让你后悔的。”

  那个人就这样任由我威胁他,他没反抗也没挣脱,甚至没有说话。

  这时,一边的护工发现了我,立刻出言制止我:“二十一号,你在做什么?快点松开病人,不要搞事情!”

  我不情愿地松开了手。那个病人的笑意更浓了,他说:“哦,你就是二十一号病人。”

  我皱着眉,冷笑说:“没错,现在你知道我的病号了,如果你想找个人欺负,欢迎你随时来找我,不要欺负一个小姑娘,这样一点都不男人。”

  这句话说完,我甚至都有一些崇拜自己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内心里那份懦弱好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是躁怒还是正义的勇敢。

  男人举起了手,做出了一个投降的动作,继续用奇怪的口音说:“不好意思,许先生。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对你绝对不会有任何冒犯的举动,如果我让你误会了,我向你道歉。”

  我有点诧异,怎么这个家伙刚才还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但知道我的病号之后,态度就立刻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

  我得承认,我的怒气消了不少,但还是没好气地对他说:“你真正要道歉的人是她。”说着,我指了指缘缘。

  男人恭敬地点了点头,说:“你说的在理,找个机会我很乐意向你的朋友道歉。”

  我也点了点头,说:“但愿你能说到做到。”

  事情解决了,这家伙或许就是一个标准的精神病。我苦笑,这里最不缺少的就是精神病人。像缘缘这样的柔弱的女孩儿,置身在这样的环境里,其实相当于无时无刻不生活在危险当中。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帮助缘缘多少次,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我真要离开,可刚走了一步,我就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个讨厌的家伙刚才叫我“许先生”,护工呵斥我的时候只是叫了我的病号,可没有叫我许先生。那就说明这个人认识我,至少知道我的病号。

  我回过头,狐疑地问:“你……认识我?”

  那个人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不打算给我一个自我介绍的机会了呢。”说着,他伸出了手,说:“你好,我中文名字叫乔纳森,很高兴认识你,许先生。”

  听到他自我介绍,我有一种很古怪的感觉,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他明明就是中国人的样子,但却说中文名字叫乔纳森,不过我想通了,他很有可能是个华裔外国人,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他的口气怪怪的。还有一点,我想这个叫乔纳森的家伙就是那个想要送给院长见面礼的那个外国人吧。

  我没有握他的手,而是咄咄逼人地追问:“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会知道我的?”

  乔纳森说:“我对你是有些了解的,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出现在这里可以说是因为你。”

  “因为我?”我下意识地重复着他的话。我没有再问什么,我第一感觉就是这个家伙很有可能犯病了。

  乔纳森看到我的样子,哈哈大笑,说:“本来我找到你,任务就算是完成了,但很遗憾,现在事情有了变化,我需要先完成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才行。”

  我不想再和他继续这个话题聊下去了,我敷衍地说:“那我祝你顺利。”说着我就走开了。

  乔纳森在我身后说:“许先生,有人要问带他转达对你的问候。”

  我连头都没回,赶紧走开了。在雾隐医院里生活的时间越长,我就越抵触和这里的病人有交流,唯一的原因就是我怕和疯子接触的时间长了,我自己的精神也会变得失常起来。

  那一头邬先生和青胭好像也聊完了。我想走过去和邬先生聊一聊,我现在特别需要他的一些指点。但青胭却拦住了了,她有些紧张地问:“你见过那个病人了?”

  我回头看了看乔纳森,乔纳森似乎一直在盯着我,看到我回头之后,也马上扬了扬头,在向我打着招呼。

  我问:“你说那个疯子?”我其实不应该称呼这里的病人是疯子,毕竟我现在也是这些疯子中的一员,或许是在青胭面前我太过放松,把自己的心里话都毫无顾忌地说出来了。

  青胭却没有察觉出我措辞的疏忽,她有些担忧地说:“这个人就是新来的那个病人,也就是他在和副院长密谋着什么。”

  我点了点头,说:“我想我已经知道了。”

  看着青胭如临大敌的样子,我赶紧劝说:“你别这样紧张,刚才我和他接触过,这家伙就是一个讨厌的疯子,我离他远一点就是了,你不用为我担心。”

  我这满不在乎的态度似乎是加重了青胭心中的焦虑,她急切地说:“你怎么还不明白呢,副院长是什么人你还不了解吗?如果那个家伙仅仅是个疯子的话,哪里需要副院长这么郑重地对待?”

  我一时语塞,这还真是一个很反常的现象。我说:“不管怎么说,我只要远离他,总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青胭说:“怕就怕那个家伙是冲着你来的。如果他是个麻烦,注定你是躲不开的。”

  我想了想就笑了,说:“那就更没有必要担心了,因为担心也是徒劳嘛。”

  青胭叹了口气,说:“真是拿你没办法,这几天我和主人商量一下,晚上就住在医院里吧,你有什么事情就大声喊,我会听到的。”

  那一刻,我心里涌出了一阵难以言喻的感动,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可很快我就又在问自己,我不过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病人,我有什么值得青胭对我这么好?

  青胭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放心吧,我会在你的身边的。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害你。”

  我感激地笑了笑。

  这个时候,青胭的脸色变了变,她按住了耳朵上的耳机,显然有什么人在通过对讲机对她说着什么。她问:“请重复一下,这里环境嘈杂,我没有听清,完毕。”

  对讲机的另一头应该是又重复了一边刚才的话。青胭的表情很不好,但还是回复说:“收到,马上就送二十一号病人过去。”

  我问:“送我过去?去哪儿?”

  青胭有些歉疚地对我说:“刚才我的话是不是说的太过了,现在你又要自求多福了。副院长想见你。”

  我立刻看向副院长办公室的窗户,在那扇窗户后面,副院长正用一副阴鸷的表情看着我。

  那个眼神就像是毒蛇在看向猎物,我想起了副院长对我的毒打,我身上各个位置又传来了隐隐作痛的感觉。

继续阅读:第41章 我想起了他是谁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疯者迷藏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