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的人聪明之处往往就在于一般的人并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这个过程往往会被认为是无聊、疯狂甚至是毫无意义的事情。可一旦真相大白的时候,所有人都会猛然间意识到,原来这个结果在他们开始那些其他人并不理解的事情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
侯英讲到这里就停了,故事其实结束了,可我们每个人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当中,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我在心里本能地觉得这个故事太不真实,比恐怖片还要匪夷所思,可是侯英的表情、语气以及讲这件事的时候营造的整个气氛又都让我觉得这就是他亲身经历的一样。
孟露是力那个盒子最近的人了,在侯英说完那个故事之后,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尽量远离那个盒子一些。
老孔打破了静谧的气氛,他颤颤巍巍地说:“我说侯老弟,你说的这件事不会是真的吧?”
侯英不屑地说:“我说过了,你信的话那就是事情的真相,你如果不信的话就当是个故事也没关系。”
老孔又问:“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
侯英耸了耸肩膀,说:“不知道,这件事是王超临死之前的那一晚说给我听的,说实话当时我也不相信这是真的,但是我看到了这个盒子。我才第一次觉得那件事情或许未必像我想象的那样简单,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什么东西是我们用科学还无法解释的。”
杨舒妤有些不相信地问:“你怎么能确定这个盒子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件事里的盒子?你又没见过。”
侯英说:“我当然没见过那个盒子,如果我见过的话,我想我也不必出现这里了。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过那个东西,但是直觉告诉我,我们眼前的这个盒子就是曾经装着阿闹,现在装着王超的盒子,如果冒然打开,或许下一个装着的就是在座各位中的某一个人了。”
欧阳用不置可否的语气说:“说到底那也只是你的直觉而已,让这么多人为了你一个毫无根据的直觉就放弃一个有可能是整个游戏线索的东西,侯先生,你不觉得这太儿戏了吗?”
侯英病恹恹地靠在椅背上,说:“我并不是要求或者阻止你们打开这个盒子,我只是在你们打开这个盒子之前把我经历的、知道的一些事情说出来而已,也算是为我之前的鲁莽弥补一下,至于打不打开这个盒子当然由你们来决定,反正我绝对不会靠近这个盒子的。”
欧阳撇了撇嘴,显然对侯英的说法不以为然。紧接着他又看了看我。
我赶紧把头转到了别的方向,我心说你看我干吗,如果你不相信他说的就自己去打那个盒子好了,反正我是不会随便打开我连里面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的盒子,尤其是在听完了那么诡异的故事之后。
突然我听到有人笑了一声,我觉得有点陌生,但我很快就想明白了我为什么会觉得这个笑声陌生的原因,因为发出笑声的人竟然麻力,这个家伙平时像只老鼠一样畏畏缩缩,怎么这个时候笑出声了?
也许是侯英的这个故事显然不可思议到了失去了真实性的地步,麻力本能地认为这就是一个拙劣的故事,但是现在竟然有这么多人向侯英提出各种问题,显然是已经在潜意识里觉得这个故事有可能是真的。而侯英也在煞有介事地回答,这故弄玄虚的姿态让麻力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旁的逡罗也轻蔑地说了一句:“漏洞百出的故事,不值一哂。”
这句话像是触动了麻力的某一根神经一样,他开始哈哈大笑,紧接着就捂着肚子,笑的几乎断了气。
我真想捂住他的嘴,我真怕他就这样一直笑晕过去。我这可不是危言耸听,我在五医院里就见过活生生把自己笑死的病人,还不止一个。
要怎么形容当时车厢里的气氛呢,我觉得应该是尴尬,现在车厢里起码分成几个阵营,首先老孔和杨舒妤既然很严肃地问了一些问题,那就证明他们是相信这个故事是真实的;我和欧阳属于那种半信半疑的,因为侯英的故事虽然说的十分无稽,但我们在意的并不是故事本身,而是他讲故事的节奏、语气以及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而麻利和逡罗的态度则是斩钉截铁地否定,逡罗表示质疑还在情理之中,毕竟他的职业就是写故事,换种角度时候他的职业就是骗人,所以他能在第一时间就发现对方讲述过程中的漏洞以及失真的地方,甚至是有些为了推动故事而显得十分刻意的地方。但我想不通麻力为什么会不信,他应该是那种意志力十分薄弱的人,对于侯英这近乎于惊悚的故事来说,最应该被迷惑的就是麻力才对。
通过这件事让我对麻力的看法有些转变。
虽然暂时我还没有办法确定侯英的故事是不是真实的,但麻力这个人应该没有我们以为的那样懦弱和无能才对。
再说回侯英,我到现在仍然还没有想通他选择在这个时机讲出这样一个故事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如果这个故事是真的,我才不会相信他讲出来是阻止大家打开那个盒子那么简单,以侯英的性格,我们是死是活对他来说并不是十分重要的事情。更不要说他是想救我们,他那一番想要弥补自己鲁莽的说辞就更不可信了,我宁愿相信他已经学乖了,不会再去挑战这个游戏规则的权威了,我也不会相信他会认为自己错了,他和乔纳森是一种人,在他们的世界里并没有单纯的错和对,他们对于事情的看法只有做与不做罢了。
如果这个故事是假的,当然正故事完全是编造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我想不通他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吓唬我们?按我之前的想法,如果是想吓唬谁的话,那么麻力才是最有可能被吓到的人,但是从目前的情况看,最不相信侯英的话的人恰恰就是麻力。而且话再说回来,侯英也不像是这么无聊的人,那么他做这么无聊的事情肯定有一个不无聊的目的。
至于这个目的是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但是我相信只要我能活下去,我就总有一天会知道侯英今天所讲的这个故事的意义所在。
但是眼前这个尴尬的局面终究是要打破的。我看向孟露,这个女孩犹犹豫豫的,但是目前能解决这个局面的人也就只有她了。只要她把盒子打开不就真相大白了。
我几次用眼神示意孟露,但我不知道她是没有看到我的暗示还是看到了故意视而不见,总之孟露傻傻地站在那里,看着争论不休的几个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我看着都快忍不住要起身把那个盒子打开了,但是我试了几次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去打开它。
我还记得邬先生曾经对我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纯粹的无神论者。我的理智在告诉我,侯英是在胡说八道,但我内心深处却不断提醒我不要动,千万不要动,就算那个盒子里面什么都没有,也不要去动,因为忌讳。
我还是妥协了,我没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孟露的无动于衷,因为我也觉得这件事诡异到了超乎我们的想象。
侯英终于像是忍不住了一样,他应该是觉得大家不同的看法是对他最大的冒犯,他大声说:“你们多不要吵了,如果你们不信的话,那就打开它,到时候你们就会知道我说的这一切究竟是真是假了。”
这就像是又把皮球踢回给其他人一样,侯英这个混蛋。
杨舒妤和老孔都没有动,他们本身就相信了侯英的故事。
我和欧阳又互相对望了一眼,我们当然也不会动,本来我们也不是争论的焦点。打不打开那个盒子也不是我们真正关心的。
麻利没有动在我的意料之中,这个家伙像是长在了他的座椅上一样,好像对他来说外面充满了危险。
逡罗也没动,他并没有解释自己不想打开盒子的原因,但是他的脸上写满了不屑,或许他已经知道了侯英的真实想法,他没有动完全是不想掺和侯英的恶作剧罢了。只有沉默才是最高的轻蔑。
孟露左右为难,因为大家现在都把目光看向了她,我觉得孟露急的都快哭出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那里怪怪的。
事情到现在不应该变成现在这个局面,大家都变成了那个被蒙在鼓里的那个人。
侯英见到大家乱作一团,他这时候才开口说:“好了好了,我清楚你们并不信任我,我也不奢求你们会相信我说的是真的,现在只有一种办法可以证明我说的话,那就是打开这个盒子,既然你们不敢打开,只有我亲自打开了,不过究竟会放出什么东西来,我可不敢保证。”
我有点意外,这个家伙竟然有这么高的觉悟?怎么看他都不会像是为了别人甘愿牺牲自己的那种人。
侯英的四肢似乎还有些软弱无力,他试了好几次才勉勉强强地站起来。好在现在巴士行驶得不算太颠簸,否则他恐怕直接就摔在地上了。
大家明白侯英这是要去打开那个盒子,站在车厢过道的老孔急忙闪开了身子,我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这个家伙也算得上是贪生怕死了。
不过几米的距离,侯英足足走了好几分钟,路过我的时候还不忘和我对望了一下,他咧开嘴笑了笑,我其实已经并不生气了,虽然我的胳膊差点被他废掉,可是我不恨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大家现在都在这辆车上,恨是最没有意义的情感,因为按照规则只有一个人可以活着离开这辆巴士。
我只是看着他,没有笑也没有任何回应,这个时候只有不卑不亢才是最合适的态度,一方面我并不相信盒子里真的有像他说的那种东西,而另一方面我又十分好奇这个盒子究竟装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侯英一步三歇地终于走到了孟露的面前。
孟露本想拦住侯英,毕竟打开这辆巴士里出现的任何线索其实都是她的工作,但是侯英说完了那个故事之后她也的确是犹豫了。
看着左右为难的孟露,侯英体贴地说:“没关系的孟露小姐,就让我来证明一下,我刚才说的一切并不是随口胡说的故事,等到时候我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你们别忘了我就行,我可不是骗子。”
孟露尴尬地笑着说:“侯先生,之前真是对您的了解不够,现在才发现原来您的气度如此之高,您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忘了您的。”
杨舒妤冷冷地哼了一声,说:“自己的事情让别人去做,还大言不惭地说不会忘了人家,真是不害臊。”
我就说吧,女人之间没有真正的友谊,尤其是两个还挺漂亮的女人。
侯英噗嗤一笑,孟露听到了杨舒妤他话,她的脸色一红,此时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急忙又改口说:“不不不,侯先生,您绝对不会有事没事的。”
侯英哈哈一笑,说:“有没有事很快就知道了。”他绕过孟露,站到了吧台的后面,那个盒子就这样静谧地放在那里,等待着有人将它开启。
侯英深吸了一口气,就像是他对于打开这个盒子的决心也并不是很足一样,不过他的手还是缓缓去揭开绑住盒子的丝带。这个过程有点像拆炸弹一样,我们每个人的心情也都像那根丝带一样,被侯英的手拨弄着。
我忽然觉得这很像是钓鱼,盒子就是个鱼饵,至于上钩的那条鱼自然就是侯英了。
当时我还是太幼稚,一直都以为自己见过的事情太多了,就连邬先生那样的人物我都不再害怕了,所以对于侯英我也就没太多想。只是后来我才明白,侯英不是被鱼饵迷惑的鱼,实际上他才是拿着鱼竿钓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