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力总是会局限思维,误以为那种臆想就是现世的极致,其实这个世界我们仅仅一知半解。
我就像是溺水的孩子,本以为自己会死在这片一望无际的水域里,怎么看都应该是个死,但突然之间让我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不管能不能把我救上岸,这都是我最后的希望了。
我一口气说了好几遍那句话。尽管胖护士躲在角落里,像一个受惊了的兔子,他这个样子让我想起了发病的时候的阿花。
可我在这座雾隐医院里生活了这么久,我见过太多看不透的人,也经历过太多摸不准的事情,所以我不敢有半点松懈。我怕稍不留神,死的那个又会变成我。
胖护士皱着眉头,似乎是在和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抗争。
我却一刻不停地絮叨着:“丽丽,你吃饭了吗?”
胖护士尖叫着喊道:“别说了,别再说了,求求你!”
我冷着脸,气得我都笑了出来,我说:“你求我?这就是你不讲道理了,刚才我就差跪在地上管你叫妈妈了,可你还是想置我于死地。你心里想过放我一马吗?”
胖护士捂着耳朵,痛苦不堪,她好像完全没有听到我的挖苦,还是机械式地重复哀求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说实话我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我不但没有觉得快意,反而觉得她很可怜。如果要是按我之前的脾气,我肯定会一直把那句所谓的“咒语”重复下去,我也想看一看最后到底会发生什么。可是现在,可能是我累了吧,好奇心也没那么重了。我只想相安无事地活着,至于别人怎么样做我没办法干涉,别人的想法我也不想去左右。
我叹了口气,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胖护士跪在地上,还是捂着耳朵,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害怕了,那是已经浸入了骨髓的恐惧。
我面无表情地说:“把我解开吧,今天的事情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但今天之后,我也不想再看到你了,你自己去和副院长申请去护理别的病人吧,要是再让我看到你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我保证不会像今天这样好脾气的。”
其实这句话像是一种预言,后来我偶尔会想起这一晚发生的一切,当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暗示了这次事情无论我能不能活下去,这都是我和胖护士最后一次见面了。
胖护士似乎是终于听清楚了我的话,她如蒙大赦一样不住地点头。她咬着牙站了起来,一步步朝着我这里走过来。
从我这个角度,其实看不清胖护士的脸,她的表情都躲在了黑暗之中,但是我估计刚才胖护士经历过那句暗示的威力,应该不会再对我做出什么有威胁的事情了。
不得不说,有时候男人的第六感其实也挺准的,我当时看到她朝我走过来,我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只有遇到致命的危险我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我发誓在这个房间里只有我和胖护士两个人,可我的耳朵里竟然传出了第三个人的声音:“你要死了,嘿嘿。”
我心里咯噔一下,是谁在说话?听声音像是个男人在说话,而且我莫名地觉得那个声音无比熟悉,只是仓皇之间根本无法把这个声音和我印象中的任何一张脸对号入座。看胖护士的样子好像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一样,她依然缓缓朝着我这里走过来。
我想不通也觉得没道理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幻听,我开始思索那句话的意思“你要了死。”
我为什么会死?我明明已经反败为胜了,胖护士难道还有杀我的心思?刚才她整个人都已经被我的杀手锏弄得崩溃了,而且我也说过了,只要她现在就放了我,我也会放过她,而且今天的事情我愿意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表示出了足够的诚意,要是胖护士还想恩将仇报,那我也真的不想再说什么了,只是对这个世界我最后的善念可能都泯灭了。
我盯着胖护士的脚步,我在思考如果她想要杀我的话,还能怎么做呢?掐死我?可看她的样子,连走路都显得十分吃力,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我经历过很多次,每一次都像是要虚脱一样,能挣扎着站起来我想都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灵光一闪。
借着窗外的月光,我开始在地上反复搜索,刚才胖护士手里的针管哪儿去了?胖护士捂着耳朵蹲在地上的时候,我明明看到那支针管就掉落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怎么胖护士一站起来,那支针管也跟着不见了?
如果针管没在原来的位置上,那么就一定是被人拾了起来。同样的道理,如果胖护士还留着一份杀心,那么那支针管我才此刻一定还在她的手里。
我承认我以前不是一个好学生,甚至痛恨数学课。可当我满心厌恶地坐在教室里的时候,我从来没想过,一个简单的排除法以后会救我一命。
胖护士已经走到我面前不足两米的地方了,我突然叫住她,说:“丽丽,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胖护士止住了脚步,我看到她的身体在夜色之中抖了抖,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我继续说:“丽丽,我们接触不算多,但每一次基本都谈不上愉快,这里有我的原因,也有你的原因。你说对吗?”
胖护士略显疲惫地说:“是的,以前我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不过今天之后,我想我们是不会再有什么矛盾了。”
这话让我有点不舒服,有一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感觉。
胖护士还想往我这里走,我急忙制止她说:“你先别动,我的话还没说完。之前的事情我愿意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我也为之前我的一些不理智的行为向你道歉。”
胖护士说:“嗯,过去了,都会过去的。”
我继续说:“如果你也愿意把我们过去的那些不愉快的经历忘掉的话,现在你就离开这个房间,让别人来救我出去,我保证不会乱说一句话,或者你把我留在这里,等到明天自然会有人发现我,我也依然会守口如瓶,好吗?”
我看到胖护士明显在犹豫,她的身子向前倾了倾,她说:“把你吊在这里一夜太辛苦了,让我放你下来吧,这本身就是我的错,你放心,很快的,而且不会有任何痛苦。”
现在我的心里已经完全可以确定,胖护士果然还是想杀掉我,或许她从一开始都没有想过让我活到明天。而我也敢保证,那支针管就在她的手里。
我突然问她:“你就这么恨我?就这么希望我死?”
胖护士的语气毫无波澜:“我以前恨你,过了今天我就不恨你了。”
我冷着脸,换了一种语气,说:“我的话已经说尽了,我希望你现在就滚出这个房间,否则我会让你后悔的。”
胖护士也撕破了脸皮,她高高举起一直藏在手里的那支针管,冲着我扑了过来,一边扑还一边大喊:“你去死吧!”
我早有防备,我在她亮出针管的同时喊出了那句邬先生让我保命的话:“丽丽,你吃饭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胖护士下了和我同归于尽的决心,人在最毫无顾忌的时候,总是会爆发出惊人的潜能。她的动作比我想象的还要快,针头已经扎在了我的肩膀上。
只是我又说出了那句话,让胖护士瞬间就失去了力气,她再一次松开了针管,捂住了耳朵向后退了好几步。
被针头刺进了身体,那种刺痛让我直咧嘴,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针管仅仅是钉在了我的肩膀上,胖护士还没来得及注射就听到了那句“咒语”。我急忙用那只挣脱了束缚的手拔掉了肩膀上的针管。为了保险起见,我把里面的液体都注射了出去,这一下即使有什么失误的地方,也不至于被胖护士抓住机会毒死我了。
胖护士一边捂着耳朵,一边喋喋不休地咒骂我还有邬先生。
这次我学得聪明了,其实也没有多余的话再和她讲了,我一直反复念着邬先生教我的那句话,我的声音越来越大,到后来几乎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咆哮,我不明白明明大家都可以相安无事的,为什么还要这样逼我?
胖护士依然只是捂着耳朵痛苦地缩在角落里。
喊过了闹过了,我的喉咙的沙哑了。可胖护士除了变得惊恐又痛苦之外,好像没什么其他的变化。
这和我的想象有些出入,我以为至少她也会晕过去,否则邬先生的这句话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可我还是不敢停下来,还是像个复读机一样,一遍一遍重复着这句话。
其实到了现在,我看到的一切,再加上之前邬先生曾经对我讲的一些案例,我也想明白了很多,胖护士之所以会变成这个样子,这无非就是心理学中的暗示。邬先生对胖护士做了心理暗示,会让胖护士情不自禁地做出一些超出她本意的行为,但激发这种暗示需要一个“钥匙”,所谓的钥匙,就是一个动作或者一句话,只要被暗示的人看到这些动作或者听到了那句话,就不受控制地做出暗示者希望被暗示的人做出的事情。
我想到这里,恍然大悟,我估计之所以我说出的那句“咒语”,也就是心理暗示的“钥匙”对胖护士的伤害十分有限,或许是因为我的语气或者节奏不对。所以从我的嘴里说出来仅仅是让胖护士感到了那种感觉,还没有在精神层面上得到响应。
我停下了来,口干舌燥的感觉让我一阵干呕。
胖护士见我停止了喊叫,想要站起来,我不知道她是想继续想办法杀掉我,还是想要逃离这里。
无论哪一种结果我都不能让她得逞,要是被她配出了第二支针管,我还是时刻都处在危险之中。如果她逃了,我就更麻烦了。要是这个世界上有一个无时无刻都想置我于死地的人存在,那么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就是危机重重的,我想以后我的日子我就别想再睡一个安稳的觉了。
胖护士连滚带爬地朝着门口爬去,我冷冷地看着她,此时这个又丑又胖的女人对我来说就像一只正在蠕动的巨大的肉虫子,任我宰割。
即使我还被绑在病床上,行动不便;即使我刚才差点就被她杀掉;即使我现在心里对她并没有恨意。
但我知道,今天无论发生什么,都只能在这个房间里解决,如果让她逃了,后面的麻烦会层出不穷。
我清了清嗓子,开始试着学邬先生说话时的声音还以语调:“丽丽,你吃饭了吗?”我不断变换着声音和节奏,试着让这句话更像是邬先生说出来的一样。
当我学着说了七八句之后,胖护士的神态突然变了,变得不再那么惊恐,也不再匍匐在地上了。
我心说可能是被我搞砸了,胖护士怎么突然就变得正常了起来,她要是没事了,那有事的就是我了。
事实上可能是我想多了,胖护士看起来好像恢复了行动,但她哀怨地看了我一眼,尽管她的眼神里透着绝望,但动作已经很流畅了。
她把手伸进了白色大褂的口袋里,从里面拿出了一些饼干和糖块之类的东西,总之都是能吃的食物。她把手里的吃的一股脑儿地都塞进了嘴巴里。
我也是觉得诧异不已,我心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不说是生死存亡也得是剑拔弩张吧?这胖女人竟然还有心情吃?而且话说回来,她这副吃相可谈不上半点赏心悦目
胖护士不管不顾,依旧大口大口地吃着口袋里的食物。里面的一些糖块都被她生生咬碎,碎掉的糖块划得她的嘴都流血了,可她还是浑然不觉,依旧自顾自地吃着。
我看到她眼角里流出的眼泪,我这才明白,这一切都不是她能控制的,邬先生的心里暗示就是让她不停的吃,所以她才会变得这么胖。
我现在相信之前那张照片上美丽的女人就是胖护士本人了。从一个美若天仙的女人变成了这副臃肿的模样,难怪胖护士会对邬先生恨之入骨却又敢怒不敢言。
很快胖护士就吃完了口袋里的东西,看来她时常备注食物,防着的很有可能就是邬先生突然启动对她的心理暗示。
我不能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让她休息就是给她杀掉我留下余地。我继续学着邬先生的语气重复了那句话。
胖护士果然又机械地从另一个口袋里拿出食物,还是拼命地塞进嘴里。
很快,胖护士准备的东西都吃完了,她也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
我看到她吃了这么多东西,肚子竟然没有变化,这要怪就应该怪她的肚子太大了。我带着一些好奇,也带着一丝困惑,我又重复了一句那句“咒语”。我想看一看没有了食物之后,胖护士听到这句话会有怎样的举动。
毕竟邬先生设计的局面,不是谁都可以揣摩得到的。
胖护士听到我不依不饶地又说了一句同样的话,她立刻就变得慌乱了起来。她开始慌里慌张地在这间本来是副院长办公室的房间里搜寻着。
我看到她翻箱倒柜,甚至把刚才调配药剂的柜子都翻了一遍,我吓得够呛。生怕她再调配出一支毒药来害我。
可胖护士似乎没有闲暇去理会那些药剂,她像是在赶时间一样。可找来找去房间里应该是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了。
我也担心胖护士会走出房间去找吃的,我的嘴里不断地重复着那句话。
我每说一次,胖护士的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急切一分。
胖护士急得满头是汗,可依然没有任何东西能让她吃掉。
找着找着,她突然在我的床前站住,她愣愣地看着我。我也呆呆地看着她。
我想到了一个让我后背发凉的情况,现在房间里没有任何能吃的东西,不过如果要是较真儿地说,我其实是唯一能吃的食物,我浑身都是肉,虽然没有胖护士的多。但她这个时候要是把我活生生的吃掉,那么我觉得那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死法了。
我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要是真的被她吃掉了,还不如刚才被她一阵毒死来的痛快。这真是作茧自缚了。我在心里苦笑,这次可真的是被邬先生给害死了。
不过让我大跌眼镜的是,胖护士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她缓缓抬起那只比我小腿还要粗壮的胳膊,她犹豫了一下,然后一口就咬住了小臂,她皱着眉,生生地从小臂上咬下了一块肉。她胡乱地嚼了两口就吞了下去。
看来我小瞧了邬先生,他既然有信心控制住胖护士,自然也有办法阻止胖护士来伤害他。当胖护士找不到任何食物的时候,她竟然把自己当成了食物。
胖护士一边哀嚎惨叫,一边撕咬着自己。
我看得直反胃,这胖女人对自己也太狠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胖护士咬破了血管还是什么,一道血柱从她的胳膊上喷射了出来,正好溅到了我的脸上。
血腥味瞬间就涌进了我的鼻腔里。
这个房间里眨眼之间好像变成了炼狱,我再也坚持不住了,双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不得不说,这个场面实在太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