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程车在方家大门停下，方宜从车里出来。
一天两次踏足这里，方宜有预感，这一次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事，光是听姚倩怡电话的里态度就能看出来了。
铁门打开，还是上午的那位管家太太。“老夫人在书房等你。”她将方宜引进别墅后，便离开了。
方宜知道那个地方，帮妈妈安排名医就诊以及跟贺家联姻的事情就是在那里谈的。
即便隔了一个轮回，她仍旧记得，那个光线阴暗的房间。方宜走上二楼，一直到走廊角落里的最后一间房间，门没有锁，方宜轻轻一推就开了。
没有灯光，房间里只有一个小小的玻璃窗，两面靠墙的地方都摆着高高的书架，一面整齐地放着各种书籍，另一边放着很对石头或者木头雕刻的摆件，黑乎乎的一片，整个空间都阴沉地让人压抑。而靠坐在红木沙发上的老太太，姿态闲适，看起来似乎非常满意这样的环境。
方宜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停下，“老太太。”
方老太太手里拿着一串佛珠摆弄，闭着的双眼在方宜出声时突然睁开，眼里阴郁又锐利的精光直直射向方宜。
方宜吓得差点要惊呼出声，平时呆板的老太太此时看起来像个从地狱出来的鬼魅。
“检查报告在那，你看看。”老太太端坐着，用眼睛示意右侧的书桌。
方宜走过去，拿起桌面上的一份文件。
上面罗列着一条条检查项目，方宜一列一列地看来，很平常，每一项基本都没什么问题。直到最后的一栏上，鲜红的字眼想着的两个字，让她羞愤难当。
难怪叫私人会诊，这一份检查可真够详细，连她是不是处女罗列在内。方宜脑海中再次闪过检查的每一处细节，她赤裸地躺在那里，被人用不同的仪器检测，那感觉就好像，她身体的每一处地方，都他们里里外外地偷窥了一遍。
还有什么比这个跟让人难堪羞愤的？
这次让她过来，也是因为文件上的这个处女二字吧。那又怎么样？贺铭时都没要求，他们方家人有什么权利指点他们夫妻二人的事。
方老太太开口，声音很轻，却又带着强烈的压迫感：“看来你一直对这门婚事不满意。”
方宜紧紧抓着文件，嘲讽地笑了笑，“那也不止我一个。”贺铭时也从没有表示过什么，不是吗，就连她在学校住的这两天，他也没有一个电话。
“如果你们一直都没有孩子，那我们要重新商谈一下协议的事情了。”
方宜心中一紧，又是拿妈妈的病情来压她。她知道虽然妈妈现在看起来没什么大概，当最后的手术却是要提前准备好的，医生曾经说过，移植手术拖得越晚成功率就越低，可现在他们还什么都没准备，资金，合适的心脏还有母亲身体的调养，都没准备。
“没有孩子，你在贺家就没地位，这无论是对你还是你母亲都不是什么好事。你现在这样的机遇，别人修了几百年都未必能遇到，你还有什么不满？”
这一段话听起来不像胁迫，倒是点长辈对晚辈谆谆教导的味道。可只有方宜才知道，方家许给她的这场婚姻，表面上看像是麻雀变凤凰的奇遇，光鲜诱人，实际上却是给她画了一个会让她窒息而亡的牢笼。
“过两天就是贺老爷子的寿辰，我希望你在那天之前回到贺铭时身边，寿辰宴会上跟贺铭时好好相处。至于你们夫妻两要怎么过，那就你们商量着来吧。”
这么简单？方宜心里疑惑，没有要求她与贺铭时好好相处，也没有要求她尽快怀孕？
“但是，之后不许在学校住宿，必须搬回贺铭时的住处，你是他的妻子，就该扮演好这个角色！”老太太的声音愈加冷漠，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我会考虑。”方宜淡淡地说。
她不会当面反驳她，这样表面上的对峙对她没用半点好处。但也不会马上答应，从今以后，她必须给方家留下一个平等的印象。她不是他们的附属，必须要事事遵从他们的意思，他们是平等的合作关系，不存在任何从属关系。
方老太太脸色一变，眼底划过一丝异样。她垂下眼睑，说起一件毫不相干的事：“你母亲怀上你时，我就知道了你的存在。”
“你父亲要离婚，娶你母亲进门，我不同意。后来姚倩怡知道了，要去找你母亲。我就安排了你母亲在西区生活。”
方宜眉头微微皱起，这一段故事她还真没听过，方钦还曾有过要娶妈妈的念头？可为什么她从小就没见他来看望过她们母女？一直到上大学，如果不是方家人找上门，她都还不知道自己有个这么显赫的爹。
“你父亲有过很多情人，唯一能够安然无恙地在锦城生活的也就你们母女二人。”
这话说的，好像她们母女两人能活到现在，是受了你的照拂似的。方宜心里冷笑，是想自己对他们方家感恩戴德吗？
“就好像现在，你母亲的治疗也需要我们照拂，不是吗？”
冰冰冷冷的一句话，让方宜的心脏猛地收缩。被人拿捏，身不由己，脆弱的只能依靠恶魔才能生存的感觉强烈地让她颤抖。
方宜没有回答，方老太太也不再说话。房间里瞬间变得寂静，空气里流动着让人颤栗的寒流。
“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方宜积攒了所有的力气说出这一句话，然后静静的站在那里。
半响也没听到回应，她才慢慢抬头看向她，见她已经闭上眼睛。
方宜便轻轻地迈开脚步，走出房间，反手将门关上。
整个过程寂静无声，方老太太浑然不动。
直到房门合上，她慢慢地才睁开眼睛，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看来，是时候给她一点警告了。
方宜离开方家，慢慢地走在马路旁，这里是郊区，也是富人聚居的别墅区，平时很少有计程车到这里，而公交站还要走一段路才有。
这一天起起伏伏，虽然后面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解决，但这一刻她却异常的平静。
干净清澈的蓝天，温暖敞亮的阳光，方宜突然觉得方家也没有那么可怕了，只要她坚持到底，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她又想起陆启延家的那一桌丰盛的菜肴，突然觉得肚子有点饿。
她发现前面路口旁停着一辆蹭亮的黑色轿车，上面挂着的是她最熟悉不过的车牌号。
方宜走过去，娴熟地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陆启延发动车子，缓缓行驶。
“陆启延，谢谢你。”方宜突然开口。
陆启延看向她，见她神色平静，嘴角也慢慢勾起浅笑。
“你请我吃饭吧，先不要回家。”方宜靠到椅背上，“中午都没吃饱，你要再请我吃一顿。”
“好啊。”陆启延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答应下来。她现在的状态到还有点大学生的样子，这点更让他好奇，平时警惕的像只小刺猬，现在被方家压制后，反而变得轻快了？
车子拐了个弯，往市区的方向驶去。
现在不过下午四点多，还没到饭点，陆启延将车子开进市区最大的商场。这里什么都有，想吃什么都不用找。
“你不是第一次来锦城吧？”方宜突然问。
陆启延刹车，看了她一眼后，才打开车门。
方宜也跟着下车，又说；“可这里从未有过你的新闻报道，你以前也像现在这样，都不公开身份吗？”
那天在巷子里躲避，她就开始怀疑了，一个外地人，不可能对西区的那些杂乱的巷子这么熟悉。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了解调查她的身份。现在她也希望多了解他一点，即便有些事，他可能不会告诉她。
他们非敌非友，但她又承蒙他多次的帮忙，这样的关系让她感觉很怪异。
“你想吃什么？”
陆启延带着她，走上二楼，这一层是一些美食的分店，五花八门。
方宜指了指对面的一家装修很复古的小店。
两人进去坐定后，陆启延才开口：“我是来过很多次，至于你说的身份，不是为了公事，当然不会公布身份。”
“啊，你们怎么在这里？”苏米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瞪着眼睛俏生生地出现在他们餐桌旁。她挤身坐到方宜的旁边，“你出来逛街也不约我，还有，你们怎么会在一起？陆大哥，你竟然会来这种地方吃东西？”
一连串的问话让方宜觉得混乱，她知道他们两人认识，但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现在看来他们好像很熟悉？还有陆启延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吃东西？
苏米疑狐地在他们身上来回看了几遍：“你们竟然认识？”
方宜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我们也是突然碰上的。”
这话苏米可不相信，不过她还有别的事要说，就不在这上面纠缠了。“你们学校那个帖子怎么回事？好莫名其妙啊。”
“什么？”方宜一时没想起，等问了之后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你还没看啊？你快去看看。”苏米怪异地看着她，没见过这样的人，自己的事情一点都不紧张。
方宜想起，昨天她给过宋美琪期限，但今天她实在无暇顾及，把这事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