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生来自由2023-06-28 11:103,935

  

  “原来如此。”姜一枫远远听到,此时方才明白,道:“当初在成都府替我解围的黑衣人,想来便是你皇城司所派?”

  “远远不止此事。”李嗣徽转头对姜一枫笑道,“皇城司暗中替你清理了不少麻烦,不然你觉得你这一路会如此顺利?你出海之时雇的水手邹治也是皇城司的人。”

  “唔。”苏甘道,“难怪谢大牛始终觉得邹治有古怪。”

  “彼此彼此。”李嗣徽笑道。他转头去看那团黑烟时,下半身也已快凝结成形。

  “天无二日,你们费尽周折欲要复活前朝皇帝,就不怕天下大乱?”苏甘也看过去,沉声问道。

  “你梅山峒能复活蚩尤,为何我朝廷不能复活明君?”李嗣徽笑道。

  苏甘再不言语,他左手短刀突然一挥,空中一只黑鹰迅速扑向那团黑烟;同时右手长刀一挥,身后闪出一头水牛,昂首奋蹄,直扑黑烟。苏甘自己急闪至李嗣徽身前,挥长刀当头劈下。

  李嗣徽早有防备,他左手亦是一挥,口中喝道:“五鬼现身!”那团黑烟身前迅疾出现五个鬼王,将黑烟团团护住;同时右手飞出锁链刀,架住苏甘的双刀。两人一交上手便再不停顿。苏甘恼恨这李嗣徽破坏梅山峒仪式,不顾身上有伤,状如疯癫,招招皆是两败俱伤的打法。李嗣徽此前亦被公孙长明飞剑所伤,好不到哪去,两人将将斗个平手。

  梅山峒众分峒主与皇城司众手下见此情形,也不迟疑,两边冲上,捉对厮杀。

  皇城司暗中调查多年,对梅山峒的下蛊之术与巫傩诀早有研究,对梅山峒众分峒主的武功研究的亦是十分透彻,此次乃是有备而来。皇城司众人在此前战斗中并未尽全力,便是为了让蜀山派与梅山峒两败俱伤,好从中取事。如今皇城司用上全力,梅山峒众峒主又多有伤在身,因此一番激斗之后,梅山峒便渐渐落了下风。

  苏甘见此情景,欲要再用巫傩诀,一者刚刚用过,尚未恢复;二者众分峒主多有伤在身,便是要强行使用,其威力也是大打折扣。他心念急转,突然发力连出九刀,李嗣徽眼见自己这边占了上风,也不着急,便往后避开锋芒。苏甘趁机后退一步,从怀中取出一个小木盒,打开来,里面是一只蜘蛛,约有指甲盖大小,通体雪白透明。苏甘挥刀划破左手中指,将血滴了三滴在蜘蛛身上,口中念了几句古老咒语,喝到:“缉风现身!”

  那蜘蛛瞬间通体发红,落地迅速变大。李嗣徽眼见有异,赶紧闪身后撤一丈,持刀望向蜘蛛。蜘蛛越变越大,到最后,足足有一丈高、一丈三尺方圆。只见它头部八只眼睛,如八盏黑色灯笼,凶光流露;前面一对大螯,如两将巨大的铁钳,乌黑发亮;后面六支长腿如六把钢矛,腿上刚毛如利刃倒插、密密排布。这便是苏甘多年所养之蛊虫,上古毒物,缉风。

  缉风八只眼睛闪露凶光、四处探视,瞬间便发现了身前的李嗣徽;它左螯一挥,快如闪电,向李嗣徽狠狠钳去。它这大螯伸开来比人还略长一些,李嗣徽不敢硬接,跃起空中,连续几个后翻避开。缉风一转头,突然口中吐出一条粗如拇指的蛛丝,如一条软鞭向皇城司一人卷过去,那人正专心与梅山峒分峒主对敌,对身后袭来的蛛丝毫无防备,一下便被蛛丝卷中;蛛丝随即回缩,向缉风口中送去。那人武功颇为高强,临危不惧,急挥刀砍向蛛丝,谁知连砍数刀,蛛丝毫发无损。眨眼之间,蛛丝卷着那人已到了缉风口边,缉风张开两只坚如钢铁的硕大毒牙,狠狠刺入那人身体,只两下便将身体切碎,送入口中。

  缉风毫不停留,又接连卷了两人入口吞掉。李嗣徽眼见场中形势瞬间逆转,赶紧将五鬼召回,将缉风团团围住。苏甘手中双刀所召唤的黑鹰与水牛得了空,便又向黑烟扑去,李嗣徽闪身上前,用手中锁链刀阻住。

  此时苏甘却并未趁李嗣徽危急上前进攻,只见他面如金纸,盘腿坐在地上,手中捏了一个东风诀,闭目调息。原来他连番使用了巫傩诀与召唤上古毒物缉风,此刻已是强弩之末,没有能力再出手。

  缉风被五鬼所困,丝毫不惧,挥舞大螯与长腿,横冲直撞,五鬼王渐渐不能招架。只见缉风挥起一螯,狠狠夹住红鬼王,顷刻之间,红鬼王便被它夹碎,化作一股红色烟雾消失无踪;它长腿一挥,黑鬼王被它长腿上利刃所切,也是瞬间化为黑烟。再斗得半柱香,余下三鬼王一一被缉风所灭,它大步上前,便要向集魂瓶冲去。

  李嗣徽心中暗暗叫苦,他转头看时,场中皇城司少了几人,胜败之势逆转,如今皇城司仅剩的四人被梅山峒众峒主围攻,渐渐落了下风;再看那集魂瓶时,瓶中冒出的黑烟已快凝结成形,心知再撑得半柱香便即大功告成。他此时精神一振。陡地后退一步,喝道:“天罗地网!”将手中锁链刀抛起半空,那锁链刀瞬间化为几十把,锁链在空中纵横交错,罩将下来,将缉风罩于其中;锁链刀的刀刃深深插入地下,将锁链牢牢固定,饶是缉风身高力大,一时半会却也挣脱不开。

  李嗣徽嘴角沁出一丝鲜血,勉强露出一丝微笑。此时场中皇城司四人已有三人战死,仅有一人仍在苦苦支撑,不过他以一敌十,恐怕生死也便在瞬息之间。那黑烟此刻已几乎完全凝结,仅剩项脖之上尚未成形。

  便在此时,只听轰然一声巨响。众人皆不明所以,纷纷停手抬眼望去,只见那集魂瓶中突然又冒出一股黑烟,比之前更为迅猛。这股黑烟出来,迅速将前面那道即将成形的黑烟冲散,消失于夜空。众人只觉眼前一暗,抬头看时,天上月亮被其他诸星遮个正着。此正是七星连珠完全连成一线的时刻。

  李嗣徽眼见大功将成,却在最后时刻功亏一篑,茫然不知所以。后面出来的那股黑烟迅速弥漫开来,此时山顶骤然刮起一阵旋风,最大的那一棵枫树上面的枫叶被旋风裹挟,融入黑烟之中,渐渐汇聚成形。只见这黑烟与枫叶聚成一个人形,却又不完全是人形。它头生双角、状如牛角;三头六臂、钢筋铁骨、身高约有一丈三尺。

  众人看着这天神一般的人形,静静呆立半晌,此时月亮前的诸星缓缓转开,天地万物重又沐浴在柔和的月光之中。

  苏甘呆呆看着这个人形,喉结上下急速滑动,激动流下泪来。他赶紧收了缉风,不顾一切的奔过去跪倒在地,颤巍巍的呼道:“属下恭迎先祖蚩尤大人!”

  梅山峒所有人,包括看守姜一枫与子雅如珠那五个分峒主,纷纷奔到苏甘身后,齐齐跪倒,口呼:“恭迎先祖蚩尤大人!”

  仡濮蝶心知自己乃是蚩尤后裔,身上流淌着蚩尤的血脉,蚩尤实乃是自己先祖,此刻也即跪下,口称:“晚辈叩见先祖大人。”

  后面从集魂瓶中出来成形的这个,正是三苗族人先祖、天下兵主、战神蚩尤!此刻摆放集魂瓶两边的黑色傩面与四象之剑均已不见,再看时,黑色傩面正被蚩尤戴在头上,四象之剑被蚩尤握在手中。这四象之剑一被蚩尤握在手中,剑身即刻伸长,约有七尺长短;剑身现出红色火焰。蚩尤昂然而立,背后隐现出一只朱雀,张开双翅作势欲飞;左手侧一只苍龙盘旋、右手侧一只白虎蹲据,脚下一龟一蛇,昂首吐信,此正是当日剑成之时的异象。此剑在姜十七手中,一直未能发挥威力,此时在蚩尤手中,众人方能感受到四象之剑真实的威力。蚩尤一手握剑,另外五只手中分别握着由枫叶与黑烟聚成的巨斧、长刀、长枪、大锤、三股叉,只见他傩面内里两只眼睛如两团黑雾,深不见底。他缓缓环视四周,不怒自威。

  李嗣徽颓然坐倒在地,喃喃道:“终究,还是没能将魂魄替换掉。”原来当日他用茅山法术,本欲将蚩尤之魂从集魂瓶中赶出,将仁宗皇帝之魂魄放入。他自以为已经成功,却不想他虽然成功将仁宗皇帝魂魄放入,却始终未能将蚩尤魂魄从集魂瓶中赶出来,因此最后时刻蚩尤之魂冲出,冲散了仁宗皇帝魂魄,令李嗣徽功亏一篑。

  蜀山派众人眼见蚩尤复活,却无计可施。仡濮蝶跪拜完毕,立起身来,亦是脸色苍白,但她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姜一枫身上。此刻她眼见梅山峒众人心思全在蚩尤身上,缓步走到姜一枫身边,看着姜一枫,眼中流泪,道:“我的儿!为娘想死你了!”一把便将姜一枫抱在怀中。

  此刻还有一个人,刚向姜一枫处走了两步,眼见此情景不由止步不前,正是赵圆月。

  姜一枫今日一早便远远的看到母亲,苦于无法上前相见;如今被母亲搂在怀中,便如二十多年来时常在梦中所见的情景,也不由抱着仡濮蝶,鼻子一酸,眼泪滚滚而下,哽咽道:“娘!”

  母子二人二十年后重聚,千言万语此刻却都说不出口,只是紧抱着流泪。

  过得一会,仡濮蝶轻轻放开姜一枫,逝去眼角珠泪,看了看旁边的子雅如珠,拉着她的手微笑道:“你是赵圆月,还是子雅如珠?”

  子雅如珠红了脸,向仡濮蝶道了个万福,轻声道:“小女子名叫子雅如珠。”声如蚊吟,几不可闻。

  仡濮蝶上下左右仔细看她,一面不住点头,笑道:“好。好。好姑娘。”

  子雅如珠越加羞涩,低了头不敢说话,面色便如熟透的苹果。

  姜一枫听母亲说到赵圆月,不禁向赵圆月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赵圆月也正望着他。四目相对,赵圆月眼中似有千言万语,欲说还休。

  便在此时,姜十七闪身过来。他看向妻子与儿子,眼中饱含欣慰。过得片刻,他沉声道:“我一家三口今日能得团圆,我此生已无憾事。如今蚩尤复活,若不阻止,眼下便是天下大乱;我自小受师父收养教诲,师恩深重,此恩不报,何以为人?枫儿,你带母亲与子雅姑娘这便赶紧下山,出梅山峒去。我若是杀了蚩尤,便来与你们汇合;杀不掉时,枫儿你得好好照顾母亲,还有子雅姑娘。”他看了看远处的赵圆月,又看看姜一枫,没有说话。

  仡濮蝶听得丈夫此言,远远的看了看蚩尤,一时不知该如何说,想了半晌,叹一口气。

  姜一枫看了看苏甘,道:“我与如珠妹子被苏甘下了蛊毒,全身功力被封,就此下山,我怕一路难以照顾母亲和如珠妹子周全。”

  仡濮蝶微微一笑,道:“傻儿子,你与如珠姑娘的蛊毒已经解了。”此刻她的面色更加苍白了一些。

  姜一枫听了母亲之言,忙试着暗运内息,发现果然已经恢复如常,心下大喜。他转头看向子雅如珠,子雅如珠笑着向他点点头,转身又向仡濮蝶道个万福,道:“小女子感谢夫人救命之恩。”

  仡濮蝶笑道:“都是一家人何必见外。”

  姜一枫心知是母亲替他们解了蛊毒,向母亲笑笑。他取出龙吟剑递给父亲;又取出繁星剑,自己握在手中,向姜十七道:“爹,如今我功力既然恢复,自当与爹爹同去击杀蚩尤。如珠妹子武功颇为不弱,就请如珠妹子陪同母亲先行下山,我与爹爹随后下来相聚。”

  姜十七缓缓道:“不行。我去可以,你却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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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寻剑录之剑定梅山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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