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一枫自此起白天勤练忍术,晚上自行修习内功心法。他习练蜀山心法、九尾狐族心法、佛经心法、吕祖纯阳心法已有不少时日,如今已能做到四种心法交相融合,互为补益;他用九尾狐族心法自外吸取天地山川灵气,再融入体内,与其他三种心法所修内力相融。这贡嘎雪山乃是天地间一处灵根,灵气充盈,因此姜一枫这几日在山上修习内力,颇有进境。
姜一枫心中挂念父母,修习忍术几达废寝忘食之境,子雅如珠看在眼里,心疼不已,劝他休息时,姜一枫也只是摇摇头。赵圆月每日里只是远远的看着,几次欲要上前,犹豫半天,却挪不开脚步。
到了第十日,姜一枫自觉已有小成,便请藤田半兵卫带至半山腰,寻了一大片雪地,藤田半兵卫道:“我先下山,你且去隐藏起来,半个时辰之后,我再上山来寻你。”说毕自行下山。
姜一枫前后左右看看,俱是一片白茫茫雪地,没有山洞山石,连树也没有一棵。他自去寻了一块地方,卧倒雪地之中,用雪花将自己掩埋起来,再用近日所习忍术,将心跳与呼吸调至最低,慢慢感觉自己与雪花融为一体。
一个时辰之后,藤田半兵卫上得山来,缓缓走动,前后左右细看,大约两个时辰之后,藤田半兵卫走至姜一枫隐藏地点,伸手下去穿过雪花,轻轻拍了拍姜一枫。
姜一枫坐起身来,叉手道:“敢问藤田先生,我还有哪处做的不好?为何会被发现?我自觉已经融入雪花之中。”
“你虽然已将心跳和呼吸降至最低,”藤田半兵卫沉声道:“但你心中始终存有呼吸和心跳的想法,因为你觉得自己是人而不是雪花。你不能感觉自己融入雪花之中,你要感觉你自己便是雪花。真正的忍术高手,可以三天三夜没有呼吸和心跳,这才能做到无迹可寻。你自己好好琢磨。我一个时辰之后再来。”说毕又自下山而去。
感觉自己便是雪花,姜一枫心中默念。他重将自己埋入雪花之中,试着感觉自己便是雪花。他先前虽已将呼吸降至最低,但气若游丝,终究还是有迹可寻,以他目前的功力,要做到三日三夜没有呼吸心跳,实属难能。姜一枫突然想起九尾狐族心法,他试着调整自己完全没有呼吸心跳,仅靠九尾狐族心法从外界吸收灵气维持一息尚存。过得一会,姜一枫感觉心中空明,已达忘我之境。
一个时辰之后藤田半兵卫再上山来,这次找了足足一天半,也没发现姜一枫藏身之处,笑道:“出来吧,这一关你算过了。”
姜一枫收了忍术,从雪地中出来,向藤田半兵卫叉手行礼。两人下山行至湖边,藤田半兵卫道:“我已将飞镖藏好,你这便去找出来罢。”
要说寻找飞镖,其时以姜一枫的占卜能力,并不困难;但姜一枫心中觉得既然是忍术试炼,用占卜之法取胜便有些胜之不武,因此弃之不用,只用藤田半兵卫教与他的忍术之法搜寻。
搜寻之法,第一乃在观察。姜一枫在这片湖边已住了多日,对湖畔一草一木、一花一石均已牢记在心,先观察四处环境,看看有无变化;第二乃是感知。这便需要在观察的基础上进一步感知周围,找出最最细微的变化之处,如此方能找到。
说来容易,如此大一片地方,要找三支小小的飞镖,其难度可想而知。姜一枫沿湖边一面走,一面细细观察。一个时辰之后,他终于发现离湖边二十丈远近有一棵小草微有折痕,忙过去查找,果然草下泥土中埋了一支飞镖。
藤田半兵卫远远看着,微微点头。
姜一枫沿湖边继续寻找。又过一个时辰,此时日已西沉,余辉满天,姜一枫眼角突然瞥见四五十丈外一棵树上有亮光一闪,忙奔过去,闪身上树一看。果然树杈中藏有一支飞镖。
如今已经找到两支飞镖,还差一支;但是现在日头西沉、天色渐暗,若是日落之前无法找到第三支镖,那么便算失败了。姜一枫沿湖边走了一圈,确定湖边已没有线索,便纵身一跃,跳入湖中。
此湖极大,姜一枫潜到水底,借助夕阳余晖那一点微弱的光线努力搜寻。他曾得海玲珑传授潜泳之技能,在水底速度极快。饶是如此,若要搜完整片湖底,恐也难在一日之内完成。姜一枫只搜寻了一会,日头看看完全落下山去,湖中便是一片漆黑。
姜一枫沉下心,闭上眼,用身体细细感受湖中四周的环境。藤田半兵卫曾对他说过,人身体有五感,乃是形、声、闻、味、嗅,若是将此五感练到极致,则人体会多出一感,便是第六感。当四周环境特殊,人体五感均无法发挥作用之时,便须凭借第六感感知环境、克敌制胜。
此湖甚为奇特,无风也有三尺浪,湖面下水流涌动。姜一枫利用藤田半兵卫所教授的感知天地万物的法门,用第六感细细感受水流中传递的信息,鱼、水草、湖底泥土…终于,他捕捉到一丝细微的铁器的信息,转头便往那处方向游去。越近,这感觉越明显;最后终于在湖底一块大石头下面找到了三角飞镖。
姜一枫找齐三只飞镖,上了湖岸,交与藤田半兵卫。藤田半兵卫点点头,道:“不错。你如今感知能力大有提升。明日一早,我们便来比试一场,你若是打赢了我,便可以下山去梅山峒了。”
姜一枫叉手行礼,当晚自去休息。次日一早,朝阳初升,将整个湖面染成一片金黄,与金色沙滩交相辉映。湖周围高山杜鹃盛开,一片嫣红。
湖畔,姜一枫与藤田半兵卫对立于朝阳之中。藤田半兵卫道:“此次比试,主要是考验你的忍术能力。但平时对敌,绝不可拘泥于忍术、剑术还是法术,对敌要的只有胜之一字,你站着,敌人倒下,你便胜了,用什么方法并不重要。”
姜一枫一叉手。就见寒光一闪,藤田半兵卫手中刀已到姜一枫眼前。姜一枫知道,这是日本国忍术中的“拔刀术”,讲究的便是一个快字!好在他早有准备,双手一合,用上空蝉术。只听噗的一声轻响,藤田半兵卫手中刀砍中一截木头,姜一枫已闪身到藤田半兵卫身后,手中龙吟刺出。藤田半兵卫身子腾空,反身又是一刀,从空中狠狠劈下,刀尖在朝阳下闪闪发光。姜一枫再用空蝉术,这次藤田半兵卫砍中的乃是一片树叶。
藤田半兵卫一连十刀,姜一枫均用空蝉术化解,同时尚有余暇出手攻击。正子、赵圆月与子雅如珠三人在旁,看到姜一枫忍术有如此进境,无不欣喜。
斗得一盏茶功夫,藤田半兵卫忽地跳开,使出分身之术,瞬间便化出三个影子。姜一枫经藤田半兵卫指点,已知这是幻惑之术。他闭上眼睛,不去看三个影子,只用心去感知,挥剑砍向藤田半兵卫的本体,藤田半兵卫用刀格开。双方又斗了一炷香的功夫,姜一枫完全不用眼睛,只靠感知寻找藤田半兵卫的本体,然后出击。藤田半兵卫暗暗点头,便收了分身之术,围着姜一枫,越打越快。
姜一枫睁开眼,与藤田半兵卫斗在一处,斗到分际,姜一枫也使出分身之术,幻出三个影子围攻藤田半兵卫,藤田半兵卫笑笑,他乃是忍术高手,自然识得姜一枫的本体,一刀如风般劈下,哪知噗的一声,砍中一截木头。原来姜一枫活学活用,将分身之术与空蝉术合二为一,用木头代替本体诱敌,自身早已闪到藤田半兵卫身后,用剑尖轻轻点了点藤田半兵卫的背心,笑道:“藤田先生承让。”
藤田半兵卫并不转头,一动不动。
姜一枫微觉奇怪,便在此时,他眼角瞥处,发现藤田半兵卫站在自己右后方,手中刀指向自己肋下,并未刺出。姜一枫再看前面,却原来是一截木头,套了藤田半兵卫的外套衣服。他这才知道,原来藤田半兵卫也在瞬息之间用空蝉术闪到了他的侧后方,只是藤田半兵卫的空蝉术比之姜一枫更为高妙,能将木头披着衣服模拟藤田半兵卫的模样,诱使姜一枫上当。
姜一枫还剑叉手,苦笑道:“我败了。”
藤田半兵卫微一摆手,道:“十多日时间你能有如此进步,已然非常不错,假以时日,你的忍术必定大有进境。”他顿了顿,又道:“你如今已可下山。不过,敌人与你对攻,绝不会放你一马,你须牢记:死之机,生之时,不到最后,切不可认为自己胜了便停止进攻。”
姜一枫叉手道:“多谢藤田先生。”
当夜,姜一枫自行在湖边习练忍术。一瞥眼间,他见赵圆月怯怯的立在远处。月光下看去,整个人更显清瘦。
姜一枫暗自叹了口气,正待转身回帐篷,只听赵圆月轻轻叫道:“一枫哥哥。”
姜一枫停住脚步,并不回头。只听身后细碎的脚步声自远而近,在自己背后一丈处停下。
赵圆月犹豫片刻,道:“一枫哥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不理我,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可能告诉我?”说到最后,两行珠泪滚滚而下。
姜一枫仍未回头,半晌,缓缓道:“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赵圆月颤抖道:“我哪里明知故问?我是真的不知道。你我从小一起,难道你还不了解我?”
姜一枫顿了一下,道:“不错。你我从小一起,但这都是你爹爹精心安排的。你爹爹根本就是蜀山弟子,是蜀山派来监视我父子二人的。”
赵圆月楞了一下,道:“为何如此说?”
姜一枫叹了口气,道:“还要我说出来么?你银簪里那个三角形的丝绢上面绘了一柄小剑,乃是蜀山派独有的追踪术法。我曾在蜀山藏书楼里见过详细的记载。你一直跟我在一起,无非是你爹爹叫你跟踪于我。蜀山派想知道我的踪迹。”
赵圆月愣了半晌,道:“原来如此。你是因为这个所以不理我。一枫哥哥,如果我告诉你,我从未听过我爹爹说类似的话,更没有因此才跟你在一起,你会不会信我?那个银簪,确实是我爹爹送我的礼物,我回头会问个清楚,再告诉你。”
姜一枫沉默,并未说话。他现在已经分不清,到底谁是真,谁是假。
赵圆月颤声道:“好。我这便去问个清楚。一枫哥哥,我一定会还你一个明白,希望你有一天不会后悔。”
说毕,赵圆月也不管夜晚寒冷,转身便奔下山去。姜一枫听得声音,默然半晌,猛然转头看时,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只有湖边野花,在月光下尚自摇曳。
第二日一早,众人不见了赵圆月,纷纷便要四处寻找,姜一枫心内矛盾,也不言语。子雅如珠见他神情,也大概猜知一二。找了半日,赵圆月不见踪影。众人无奈,待用过早膳,姜一枫与子雅如珠打点行装,便要动身下山。姜一枫见正子与藤田半兵卫并无下山打算,问时,正子道:“你忘了我曾经同你提起过,这贡嘎雪山乃是我日本国的父亲山,我便多留几日,看看能否寻得一些有用的信息。”
姜一枫点点头,对正子与藤田半兵卫道:“承蒙传授忍术,我心中感激,他日我事毕之后,若是需要帮忙,只要不违背大义,我必当效劳。”
正子看了看他,道:“那个圆月姑娘,不是个坏人。”
姜一枫黯然,叉手作别。
众人就此分手。姜一枫与子雅如珠下到山脚,日夜兼程,赶往梅山峒。
三日之后,离了吐蕃境,到得雅州城,此刻已是亥时,夜色如墨。姜一枫与子雅如珠寻了个饭店打尖,用过晚膳之后,姜一枫犹豫片刻,对子雅如珠言道:“此次前去梅山峒,不比前回,恐有危险,我担心不能护得妹妹周全,不如妹妹便在城中暂且住下等我。”
子雅如珠断然拒绝道:“不行。你曾答应过我,你去哪里,我便要去哪里。”
姜一枫左思右想,无法决断,便找了家客栈,拟暂住一晚,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