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下人回禀说宋公子你们首领有关于花怜的消息,不知是什么?”
“是这样的。”宋征略一拱手,侃侃而谈。“数日之前,本族的居民在河边汲水时意外发现上游漂下来两名女子,有人认出她们所穿的服饰并不是我们九黎的打扮,反而和那些大齐的百姓十分相似。当时恰好首领就在附近,族人便把这个消息报告给了首领。”
“眼看两人昏迷不醒,首领心善,不忍她们就此丧命,便把人带回了部落好生照顾。”
宋征说话时姿态闲适、语气诚恳,令人如沐春风,即使叶宁知道对方怕是别有用心,也很难对他产生恶感。
“后来无意中得知安国公府在寻找两位妇人,族人打探后发现描述与前些日子首领所救的二人极为相似,这才派在下前来告知国公,以免国公担心。”
心中虽然明白对方怕是别有居心,夙弘苍还是笑着谢过宋征,毕竟对方确实是救了花怜她们的性命。
至于叶宁,她在听闻王妈确定平安的消息后, 悬着多日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狂喜之中。
送走对方一行人之后,夙弘苍好笑地看着一直在傻笑个不停的叶宁,“知道她们平安,你终于可以安心了吧。”
“嗯”听出夙弘苍话里的调笑之意,叶宁有些不好意思。
“刚刚我过来时发现你似乎是要出门,有什么事吗?”自己进来时叶宁神色匆匆,明显是有事。
“是这样的……”被宋征这一打岔,叶宁都忘了自己的赚钱大计了。
另一边,一行人离开后行至隐秘处,宋征收起脸上漫不经心的调笑之色,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截然不同的精悍之气,“这个夙弘苍果然不简单。”
母早逝,父不喜,不到十五的年纪被送去长安做质子,孤身一人在群狼环饲的环境中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待就是五年,待到弱冠时一路九死一生回到邺城,一举铲除把持国公府多年的莲夫人。宋征甚至怀疑连老国公夙峥的死背后都有他的推波助澜。这样一个人,无论对于谁都会是一个十分恐怖的对手。
“还有他身边的那位叶姑娘,生的也是十分貌美,虽然年龄尚小,可日后绝对是个绝代佳人。加上寨子里的那位花怜姑娘,夙弘苍的艳福可真是不浅啊。”
察觉到一直都是自己在自说自话,宋征不禁有些无趣,“你说是不是啊?黛颜首领。”
随着宋征的视线望去,却发现他所看的人正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一个绿衣小丫鬟。这个小丫鬟在国公府里就一直低着头,一路上一言未发,看起来就像是许多大户人家里老实木纳的下人一般。可现在,宋征竟然叫她首领,而且语气里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忌惮。
被唤作黛颜的女子终于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秀的鹅蛋脸。随着对方淡淡的目光扫过,宋征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
“夙弘苍是个很难对付的人,你莫要轻易招惹他。”
“怎么?莫非黛颜首领是在担心在下?”
“你死了不要紧,我是担心你作死会连累到九黎。宗……宋征,你要搞清楚,这里属于九黎,属于大齐,却恰恰不属于你大金。”
看着宋征瞬间难看下来的脸色,黛颜还嫌不够,“再说,就算是你们大金,怕是也不愿意为了你去得罪夙弘苍吧。”
“不过,那位叶姑娘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黛颜说完还上下打量了一下宋征,之后点点头,“果然,比你好看。”
宋征,宋征的脸色更难看了。
就在宋征和黛颜相顾无言的时候,夙弘苍也听完了叶宁的赚钱大计。虽然很多话他都听不懂,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更是听都没听过,可是看着叶宁闪闪发光的眼睛,打击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这样吧,明天我和你一起出门逛一逛,就像你说的,做生意要先……实地考察,对,实地考察一下。”到时候你自己就会发现问题了。
完全不知道夙弘苍用心的叶宁很高兴地答应了。说起来,她穿越过来也有好几个月了,却从来都没有好好看看这个她即将生活的朝代,正好趁着明天的机会,好好的体验一下这个时代的风土人情。
看着叶宁蹦蹦跳跳离开的身影,夙弘苍高兴之余也不免有些好笑,还真是小孩子心性。
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间内,“主上,袭翠那丫头的事处理好了。”
之前莲夫人为了陷害夙弘苍,抓了服侍夙峥汤药的丫鬟袭翠的父母,以此威胁她配合自己诬陷夙弘苍下毒弑父,企图借此来害夙弘苍。
可是莲夫人他们没有料到,袭翠自幼便被她所谓的父母虐待,动不动非打即骂,忍饥挨饿更是家常便饭。
在袭翠十二岁那年,她的父母由于滥赌成性,终于彻底败光了祖上的基业,家里更是债台高筑。在这种时候,她的父母不仅不思悔改,在被人逼债时竟然打算把女儿卖给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做填房,为的就是对方承诺的那几十两银子的聘礼。
那位赵老爷不仅年龄够当袭翠的爷爷了,而且一直传闻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癖好,之前的几位姑娘都是嫁进去不到一年就死了,一个幸免的都没有。
知道前面是个火坑,袭翠自然是不肯往里跳。可是她的父母早已被那几十两银子迷晕了眼,眼看自己女儿不肯嫁,她那位从来对她非打即骂,这么多年来连一个好脸色都不肯给她的母亲竟然痛哭流涕地朝她下跪,向她哭诉那些债主有多么凶残,若是她不嫁的话他们夫妻二人就要被赌坊的那些人活活沉塘了。
看着在自己面前哭得涕泗横流的所谓母亲,袭翠的内心毫无波澜。所谓的母亲在自己面前哭得凄惨无比,袭翠的眼前浮现出的却是平日里那个面目可憎的刻薄妇人——
“你这个死丫头哭丧着一张脸给谁看呐?你娘我还没死呢,你说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倒霉玩意儿?”
“你这个臭丫头,还不赶快给我起床,厨房里的水打了吗?院子里的衣服洗了吗?什么都没干,你还有脸给我赖床。”
“吃什么吃?你给我吃什么吃?”伴随着厉声呵斥的是对方毫不留情打在身上的细长木棍,还有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
……
泪水逐渐模糊了袭翠的视线,晶莹的泪珠不断从眼眶中滚落,袭翠听到自己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模模糊糊的听不清楚。
“我不嫁!”
“我不嫁!就是死我也不嫁!”
“啪”清脆的掌声在空旷的房中响起,袭翠麻木地摸着自己红肿的脸,心中苦涩无比,明明已经习惯他们的无情了,为什么心里还是那么难受?
“你这个死丫头,我生你养你就是让你来气我的?”
“早知道你这样忤逆,当日我就该把你掐死在摇篮里。”
“我告诉你,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就是死,你也要给我死在赵家!”
……
不堪入耳的骂声源源不断地响起,袭翠的心中却只剩一片麻木。
袭翠的父母眼看无法说服她,干脆直接把她关了起来。门窗紧闭,且每日只给她一顿饭,保证她绝对没有力气逃跑。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平日里一声不吭的臭丫头竟会如此倔强,连关了半个月袭翠都没有服软。好在明日就是成婚之时了,等到这个丫头嫁进了赵府,是死是活就与他们无关了,反正那时他们钱早已拿到手了。
因为一连半月袭翠都没有试图反抗过,再加上明日就是成亲之时了,所以袭翠的父母放松了对她的看管,终于让袭翠找到了机会。
或许是人在绝境中真的会爆发出无限的潜力。已经连饿了半个月的袭翠趁着父母又去赌坊的时候终于从被关柴房里逃了出来,拖着虚弱的身体逃离了那个家。
她的父母回来发现袭翠不见了后大发雷霆,同时又恐惧无比,害怕赵家的人发现新娘子丢了不会放过他们,两人当即出门去找。
待到第二天早上赵府的人来迎亲时家里自然是交不出人来,感觉自己被戏弄了的赵老爷命人狠狠地将他们夫妻二人打了一顿,并勒令他们在三天内将自己之前给的聘礼双倍归还,否则就要报官,让他们去坐牢。
之前的那些钱财早就被他们在赌坊输光了,别说是三天,就是三十天他们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啊。
看着扬长而去的迎亲队伍,尤其是那些人抬着的一担担聘礼,他们夫妻俩又是心痛又是气恼又是害怕,心痛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气恼女儿如此不懂事,竟敢逃婚;害怕赵老爷真的会送他们去官府。
惶惶不安的两人连忙继续去寻找袭翠,终于在傍晚时于东城门外约十里的荒地里找到了她。
原来袭翠从柴房逃走后大清早的便随着人流出了城门,之后也一路向东,一刻也不敢停歇。只是她本来身体就不好,又被关了半个月,每天唯一的一顿饭食只能保证她不会被饿死,以至于她的身体此刻虚弱至极。袭翠强撑着向东走了十里之后便再也支撑不住了,昏倒在了路边,直到她的父母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