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天还没亮。”
姜冕稳定下来后,看了一眼窗外的夜幕,黑得渗人。
这个时候以前往往有二婶陪在身边,他才不会觉得恐惧。
现在屋里只剩他一个人了,不知怎么的,他觉得有些寒意。
也许是体温下降的原因吧。。不过……
“我该不会成了妈宝男了吧。。?”
姜冕捏了下鼻子,对着自己笑了笑。
起身煮了碗面后,翻阅着异教徒语言的书打算撑到天亮。
等天亮了还要去学府领功勋点登记报考,之后还要去千机铺打工。这毕竟是糊口的工薪,不能拉下。也没心思再睡了。
想着,他瞥了一眼柜子里止痛剂的数量。
这个月顶多还有两天。
熬过了这两天,按照以前的时间判断,这梦境应该会自行消退。
等天明再去市里的大医院再开一点吧。。
……
天亮以后,昨夜呼啸的大雪已经停了,路面上留下一层霜冻物和银白。
姜冕打开窗户,一股寒流铺面而来,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赶紧关了上。
“今年冬天那么冷的么。。”
不过这天,也不适合赶班车了。
他们家住的比较偏僻,离学府还有点距离,平时都是赶巴士上学的。
虽然对于开了法脉的武道者来说,这点距离只要用个术式便能赶过去,但住宅区和商圈是有严禁的限令规定禁止使用术式的。
这也是周天子盟为了维持秩序,防止民众动用武力引起冲突出台的政策。
在这里,武修者也就只能当个身体素质高一点的普通人而已。
当然,这也因为汴周只是一座小城,没有什么资源的缘故,换了华府甚至天子城那边就不一样了。
想了想,姜冕打开了通讯器,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师兄你起了没,公房区这边雪有点厚了,有空来接下我吧。”
“好,我知道了,你稍等半个小时我就过去。”对面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姜冕就着热气腾腾的面条坐在了沙发上,犹豫了一下。
拿起笔,趁着记忆还比较清晰的时候,速写出梦境里那些雕像的轮廓。
“梦境比上次清晰很多了,上次那些雕像还只能隐约看个大概。。应该是我年龄增长的原因。。”
他这些年接触的异教徒历史不下一百八十六种。
语言,文化,甚至民族分布,制度的运行方式等。
这几尊雕像若是真的和某个异教徒之一的种族有关。
拿给导师或是图书馆,总会找到些线索能解决掉这个梦境。
毕竟这个噩梦已经纠缠了他十多年了。
“嗯,好像这些年连我画工都提高了不少。”
姜冕起草完后,大致扫了一眼纸上狰狞奇异的兽形生物,。
记忆中那些雕塑还有长着鱼鳃形似蛟的狮面,身躯像是蜥类的四手狼种,以及十字瞳带着翅膀的巨大蛇尾蛛类……
他只是简略的画了几种便有些回忆不起来了。
“不知道这些在汴周的异教徒族博物馆能不能查到记录。。不行难道要跑夷满自治区问问看看?”
异教徒在人族中又称“外道种”,这是在人族境内建立镇魔关封锁线的某位江姓大能对战场上面对的那些怪物们的统一称呼。
而夷满自治区是在人族境内取得合法化身份的异族人士,由周天子盟的浦东战区直接划给这批人的特殊辖区。
据姜冕所知,就在汴周城城外不远与燕京的天子城交界的地方,离港口的启明学府很近。
人族和不同种族之间处理关系的方式除了战争以外,基本的文化沟通也是要有的。
那些异教徒大概相当于取得暂住权的外国人,也受到周天子盟的法律约束和保护。
不过是否是打着交流的幌子暗中对人族倾轧,这事儿倒也轮不到姜冕操心。
他可没有非我族类其心必诛的扯淡思想,他自己可都还是在资本剥削下的一株韭菜呢。。
至于陵寝中央的那口青铜石棺,姜冕没敢去回忆。
在梦中注视那东西的时候,姜冕整个脑袋只感觉被铅水灌入的破碎般的疼痛。
“嗡嗡嗡”
通讯器响了起来,姜冕将画塞进口袋,“师兄你到了?”
“我已经到你家楼下了,快点,我今天还要和你学姐约会呢。”
“好。”
挂断后,姜冕翻出柜子里的药方拿了几本书便匆匆下了楼。
门外,一辆悬浮的行车载具停在厚厚的积雪上,男人在舱内露出了半个脑袋对着姜冕摆了摆手,“这边。”
姜冕点了点头登上了舱,身旁的男人点起了火。
载物的底部擦出两道气流,在雪上拉出一条痕迹行驶了起来。
“抽烟么?”姜冕递过去一根烟,一旁的男人摇了摇头。
“不抽,你也别在我车上抽了,你学姐不喜欢车上有这味道。”
“好吧。你倒是从良了。”
姜冕讪讪的笑了一声,只得无奈地收了回去。
“我昨天听我妈说起你二婶的事儿了,可能这就是战士吧。阿姨令人敬佩。”
舱内,姜冕看了一眼身旁的夏尘,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他的师兄夏尘比他大两岁,和他一样都是出身汴周中级学府的人。
和姜冕这位尖子生不同的是,他已经复读了两年了。
每次都要报考六武学府,分数却总是巧合的擦肩而过。
不过,他们家是有名的儒商世家,夏尘的父亲夏成文是经营的古董与镖局生意,旗下的霸业镖局更是汴周这座城市最大的镖行。
在汴周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富二代了,而且听说夏成文和汴周的城主也有血缘。
这辆飞行载具就是花家里的钱买到,至少也是两个功勋点的价位。
“师兄你今年还要报考六武么?”
“是,但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虽然六武众和天子盟的那位镇国战神是每个男人的梦想。”
夏尘缓缓说道,“不过我老爹说了,我今年也临启境五重了,我们家生意我大概也继承不来。不能再浪费时间了,考不上,只能从军。”
他顿了顿,“和你二婶一样,去战场杀敌。”
按照高级学府的规则,从中级学府的招生只能报考三次。
夏尘今年就是最后一次,何况他再考不上,就要过二十一岁了。
二十一岁的临启境五重,就算放在普通人堆里也就只能混个普通职员当当。
这个社会,人的差距越大,分水岭也就越大。
“你呢学弟,还打算报考启明学府?”
“是。”姜冕点了点头,枕在座椅上。
“那你可要考虑好。”夏尘瞥了他一眼,“你应该感觉到了吧,今年下三道被上三道打压的很严重。”
“我知道,到处都是资本侵蚀的味道。”
姜冕叹息了一口气,看着夏尘。
“师兄你知道么,我们千机铺也受影响了,平时工人协会下拨的资金削减了将近四成,不知道上面的那群大人物在想什么,预算全拨给了上三道,别说我们小作坊了,再这样下去国家的工业可就垮了。”
“大人物的心思我们猜不透,但毕竟战职者和武道才是国家的根,在战场上,也只有武道才能剿灭那群异教徒,我们人族缺少顶尖的强者。国家也才那么全力的培养最高战力。”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可倒好了。”
姜冕撇了撇嘴,视线看向窗外后移的街道。
“可是真是如此么,那又何必对平民大规模征兵进入战场。大人物和贵族豪门的孩子先天获得的资源就比平民多,可那些大人物培养了他们会让他们进入战场么,不会。”
“他们只会让那些纨绔进入天子城乃至整个周天子盟担任一国元老,掌握着国家庞大的财政和权力。将本身就压榨的资源从普通人身上再次稀释,最后,全民化战役,剥削完一代又一代武者和工人的血与精力,烂透了,整个国家从上到下到根上都烂的和泥沼一样。”
夏尘看着他,没出声,只见姜冕在玻璃上哈了一口冷气。呼出一层绽开的薄雾。
“可是师兄,你知道我觉得最绝望的是什么么?”
“我连说的资格都没有,说了就是在否定每一代的人的奉献,因为我什么都没付出。可本该开口的人却为了国家选择闭嘴,将自己的利益和资源推给了那些纨绔,最后那些纨绔却对那些让出的人与子女再一次剥削压榨,现在甚至连抚恤金和养老金都要拿走了。”
“就比如我二婶。她断了一条胳膊,在战场上享有女武神的名号,现在还一个劲儿的往战场跑,巴不得后半生也奉献给国家,可你知道她得到了什么?”
姜冕回过头僵硬地笑了笑,“只有一套不到三十年的军部分配的老破公房的居住权,产权还在军方手里。可能到了十年后,就要被国家征收回去。”
“这就是场游戏,大人物将自己的利益从左腰包放进给儿子的右腰包,我们这种,只不过是暂时帮人看管钱的。”
“说白了,你就是不想让你二婶回战场,想让她留下来照顾你。”
夏尘白了他一眼,说道:“还有你屁股有点歪,这是打算发起游行当社会斗士?”
“没,只是我从小都是爷爷和二婶二叔带大的,爷爷死后他们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我二婶现在上了战场,让我留在后面为国家奉献搞科研搞人文历史,最后利益全到了那群资本的纨绔手里,我做不到。”
夏尘沉默了片刻,幽幽地说道:“你别忘了,我可也属于资本的走狗。。”
“哦对呦,我都忘了师兄你还是有钞能力的。”
姜冕忽然眼睛一亮,扶着夏尘的肩膀,“师兄,咱爹还缺儿子不。。你要不瞅瞅我。。我们那产权房马上到期了我以后没地儿住。。”
“你刚刚那志气跑哪儿去了?”夏尘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既然这样,要不要和我一块报考六武?你二婶在战场上认识的兵友挺多的,你如果真当了六武众也能驻扎在镇魔关前线,我甚至还成了你二婶的上级。”
“六武啊。。再说吧。我感觉我考不上。”
姜冕抬头叹息了一口气。
英雄梦他不是没有的,但无论六武众,还是镇守在镇魔关一夫当关的镇国战神。
这个距离对他来说,都太过遥远了。
更何况放眼整个周天子盟,能当上六武众的不过百人。
他自身也没有什么武道天赋,一个临启境四重考六武?还是现实点吧。
“有点志气啊学弟,你看哥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依旧坚守梦想。”
姜冕白了他一眼,缓缓说道。
“您老还是闭嘴别把我往火坑里推吧。”